看着郭红艳三人离开的背影, 董雨晴叹了口气。
零下七十多度的气温，吃下异鱼后，依旧不妨碍说几句话, 呼出来的气凝结在眼睫毛和露在外面的那些头发丝上，形成一片白霜。
王小酥他们狩猎到的异鱼肉很多，足够他们撑上半年时间, 但郭红艳几人不同，他们一周都不一定能抓到一条异鱼，异鱼肉不仅仅要作为防寒食物，还得作为平日里的主食。
为了能够多吃一段时间，他们只能省吃俭用, 赶路只能穿上厚实衣物。
多少次时效一过, 也得咬牙多撑一会儿。
这还是希望小队看在邻居的份上, 偶尔在捕猎异鱼时帮把手的情况下。
“别看了, 赶紧走了。”
董妈拂去脸上的冰霜，招招手。
希望小队的人是轻装上阵，异兽和变异动物拉车也轻松, 原本能够走的更快, 但为照顾郭红艳他们，速度放慢不少。
这段路正好不算太远，也算是帮着护送一段。
董雨晴捶捶僵硬的腿跟上。
今天大家都有休息，就她没有, 该休息的时候还扎了大半个小时的马步。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路西行, 到达西城。
前方是一段漫长的盘山公路, 跨越无数道山。
在盘山公路上走了三日, 终于跨上长山的最高峰时，迎面一阵冰风如同一片片冰刀往人脸上刮。
走在最前方的王小酥被风呛了下, 吸进去的空气仿佛顺着喉咙一直冰到肺部。
“咳咳咳咳！”
王小酥捂住口鼻转过身来，声音沙哑沉闷。
“停，都停下！”
这是一条陡坡，王小酥站在最上方的石头上，几乎高出身后的董雨晴两个头。
尽管她蹲的及时，
但下方的人还是看到了王小酥被大风吹飞的帽子和疯狂摇摆的毛发。
本来站在最边上的姜泽昱匆忙上前伸出手。
王小酥眼睛刺痛，不断掉出眼泪来，迷迷糊糊中看到姜泽昱冲自己伸出的手，想也不想就跳下去。
姜泽昱稳稳将人接住，其余人手忙脚乱拿石头顶住车后轮，纷纷围上来：“怎么了？”
“是风沙吹到眼睛了吗，拿温水洗一下。”
董雨晴拿出暖水壶。
王小酥脸埋在姜泽昱怀里摆手：“不用，咳咳咳咳，我们咳咳咳……我们回头，西边可能去不了了！”
一边说话，一边咳嗽，生理泪水不断浸湿姜泽昱的外套。
姜泽昱赶紧从空间里取出吸管杯，杯子里有水，他示意董雨晴把暖壶里的开水倒进去一些，递到王小酥嘴边。
王小酥连着喝上好几口热水，这才缓过来。
董爸不明所以，走到顶端，他个头高，都不需要站在大石头上，就被吹了个趔趄。
“哎哟喂！”
董爸摔坐在地上，脸都白了，眼泪哗啦直掉，落在脸上结成冰。
好在刚才他有点准备，捂着口鼻，不然就会像王小酥一样，吸入极端冰冷的空气。他的身体素质远低于王小酥，就不会仅是呛咳这种结果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退回到一个小岔路口。
这边岔路过去是一条小路，一眼看去，隐约能看到一些房屋。
看起来不像是村子，或者说像是一个没几户人家的空村。
他们一路来到第一栋房子，那是一栋两层小楼，墙面斑驳，像是多年没有翻修过。
一楼大门似乎并没有关上，大门不停地被风吹着撞在墙上，发出砰砰巨响。
似乎有窗户被吹动，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不断传来。
“是没人的房子，我们先进去躲一下！”
现在室外温度是零下七十八度，即使有异鱼鱼肉傍身，即使穿着羽绒服羽绒裤，长时间待在室外，林陌等人的身体还是有点吃不消。
董爸董妈赶紧带着一号冲上前，率先打开门。
“等会儿，先确认安全再……再……”
董爸的声音在抬头的瞬间戛然而止。
十几只大大小小的鞋子在上方飘**。
董妈捂嘴，顺着鞋子缓缓往上看。
七具腐烂到一半的尸体悬挂在半空中，其中两具头发花白，三具骨架瘦小，剩下两具尸体是成年人。
在末日里，谁没见过几具尸体。
南通商场被攻打的时候，几十具尸体也见过。
可像这样，似是全家人整整齐齐上吊的尸体，他们却是第一次见。
那不仅仅只是死人而已，而是一种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冲击。
董妈不停干呕出声。
姜泽昱上前，看到这一幕，眼神一暗：“换一家。”
倒不是因为看到尸体觉得晦气或害怕，纯粹是担心尸体暴露空气这么久，房子里会有病毒。
王小酥跟个孩子似的挂在姜泽昱胸前，姜泽昱还拿他的大衣将她整个包裹住，连腿都不放过。
王小酥挠挠脸，扒着他的肩膀探头去看，被一只大手按回热烘烘的大衣里，腮帮子鼓起一块，那是姜泽昱给塞的话梅糖。
刚才被带着冰碴的风伤到眼睛后，以她的体质也就休息了不到五分钟，身体便立刻完全好转。
但姜泽昱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这个体质，也不让她下来，揣小孩似的揣了一路。
沿路上去，找到第二家，这个屋子没有人，也没有尸体，但塌了一半，看上去应该有十几年的时间，建筑废墟上的苔藓干枯翘起，被风吹碎了一小块，到处都是岁月的痕迹。
好在找到的第三个地方没什么问题。
没有人、没有尸体、不是废墟，也没有破败。
那是一间类似杂物间的平房，所有人和动物进去还有点挤。
“挤一点好，暖和。”
董妈抱着小怡宝坐到角落里，董雨晴已经把凳子和坐垫放上，好歹是有个地方能休息一下。
董爸的眼睛还有点红肿，刚坐下来又揉两下。
董雨晴：“别揉了，眼睛都搓红了！”
王小酥下到地上，房间很小，大家都不用特意聚到一起，就能听到各自说话。
众人迅速将火升起，这才拿出地图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去处。
王小酥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我们现在就在这里，这里叫‘长山’，根据地图显示，长山是南北交界处最高的山脉。”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北边、西北边气温低到几乎无法存活的地步。
只看了那一眼，王小酥的眼睛虽然被伤到，但还是看到，长山的另一面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大风席卷雪花。
目测气温至少低于零下八十三度！
所以，目前这情况，很有可能是北边降温严重，并将寒潮带到了南边。
长安作为南北交界的最高山脉，将寒潮抵挡在外。否则这边就不仅仅只是零下七十多度。
陶星：“难怪我们越往西走就越冷，我还以为是极寒一天比一天冷的原因！”
他们这是往西走，降温比较慢，所以没有察觉到不对。
要是直接一路往北走，气温下降的感受更加直观，他们恐怕早就发现这一点了。
众人一阵沉默。
其实早该想到的。
南北两边，原本北边就比南方冷，之所以很多北方人都说南方更冷，那是因为北方有供暖，他们不会长时间待在室外。
而在南方，没有暖气，空调如同摆设，室内室外一样冷，还是湿冷。
过冬往往要凭借一身正气，自然会觉得南方的冷更难以接受。
北方城市很多时候气温能低到零下三四十度甚至更低，极寒时期，南边都已经冷到零下七十多度，北部那边还有没有活物都是问题。
而西城，即使没有北边冷，也绝对远超南方。
远超南边是什么概念？
“这边现在的温度是零下七十九度，算起来，西城至少不会低于零下九十……度？”董雨晴摆着手指算，说到最后，突然结巴起来，瞪着眼睛收回一根手指，“九……八十，零下八十度……八十几度吧？”
众人更加沉默。
“那我们还要往西城走吗？”
半晌，不知道是谁开口问道。
王小酥想了想：“有没有谁必须要去西城的理由？”
当初想要往西城走，那是因为西城地理位置最高，暴雪将低洼城市淹没，日后如果有洪涝，低洼城市也不可避免，因此去西城一劳永逸。
但经过刚才那一遭，王小酥突然觉得……
这西城，也不是非去不可……
当初提出要去西城的本就是王小酥，其他人没有别的地方要去，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找个安稳的地方平稳度过末日。
“我去哪里都成，只要跟着你们就行！”陶星举手。
大黄抓着弟弟的手也跟着举手。
他们本也是无处可去，才跟着希望小队。
在和希望小队接触的这段时间，是末日里，甚至末日前最幸福的时光，如果可以，他们并不想跟希望小队分开。
林陌无神的眼睛‘望’向这边：“我无所谓。”
董家人自然也无所谓，他们现在是‘逃犯’身份，跟着王小酥一起跑，生怕被激进党的人抓去做实验。
东南西北无所谓，只要能活着就成。
姜泽昱就更不用说了，他从小便无处可去，最信任熟悉的人便是王小酥，自然是王小酥去哪儿，他一起去哪儿。
王小酥挠挠头：“那我们不去西城了吧。”
想想，这边作为南北之间最高的山脉，就算没有西城高，那也是佼佼者。
万一日后有洪水，那得多大的洪水，才能把长山山顶都给淹了！
跳出‘去西城’这个想法，其余人也开始活络起来。
“长山不错啊，虽然比山下的气温低，但挺安全。”
姜泽昱从地图上挪开视线，指着长山山脉的其中一处：“这边是不是有个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