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凝跟云仙涂完药出来的时候, 蜀阳还在门口站着。
她看见他手里的一桶水，多嘴问了句：“你抱着水做什么？”
“冻冰块。”他说。
“哦，那你进去冻吧。”
“哦。”
然后他就进去了。
云仙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我记得你们之前关系挺差的吧？”云仙说, “怎么现在变得奇奇怪怪的？”
“之前关系很差么？”汪凝顺手把头发盘了起来, 避免头发丝被药膏粘在身上, 一边走一边往后勤科去, “现在也不是很好吧，我觉得他这只妖奇奇怪怪的。”
知道这里所有的妖怪都五感灵敏之后汪凝就给他们后勤科设置了隔音的禁制，他们能听见别的屋子的声音, 但是别的人或妖却听不见他们在后勤科讨论什么，完美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
小张现在在办公室可是越来越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 甚至敢骂落局。
汪凝从冰箱拿出一盒家里带来的蓝莓，跟办公室的其他妖分着吃，一边自省。
“其实我觉得我之前确实是对外勤科有偏见，”她说，“一开始因为物种不同, 我对妖都是有滤镜的, 以为所有的妖都跟咱们后勤科一样好亲近, 卸下禁制之后，跟妖接触多了，我才发现原来妖其实跟人一样的, 性格并不单一, 有毛病, 也有优点, 果然我师父说的不错，无论妖还是人, 我们都要一视同仁。”
听完课，若若啪啪鼓掌：“不愧是小汪大师，说话就是有水平。”
小张一边敲键盘一边跟他们唠嗑：“小汪姐这思想水平相当高尚哇。“
只有云仙听完她的话皱起漂亮的眉头，心想：她说他们之间奇奇怪怪的可不是因为这个。
云仙从化为人形开始就开始了恋爱生涯，从小到大接触的男妖数不胜数，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了解得不能再透彻，要说别的方面她可能不专业，但是看这事一看一个准，当初炎夏这个闷骚对若若傻子的心思就是她帮忙挑明的。
想明白之后，云仙看小汪大师的眼神就变得怜爱起来。
哎呀什么大师嘛，小可爱一个。
恢复了正常的上班作息，四点半汪凝就结束工作，安心吹空调刷手机，最近也懒得上天台去打理植物，主要是最近天气晴朗无比，天台温度恐怕直逼五十度宛如火炉，她上天台就是煎熬，就连隔壁的外勤科抽烟的都不上天台了。
不过她掐指一算，这几天都没上去，估计植物们都有点扛不住。
无论如何，植物还是要照顾的。
汪凝还是打起精神拖着病体上天台浇水去了。
奇怪的是，这几天没下雨，天台植物花盆还有菜盆都是潮湿的。
她白白拎着水管上来。
正准备下去的时候，看见一个提着空水桶的美人上来，两人一对上目光，美人就惊慌失措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诶——”汪凝叫住她，“你是新来外勤科的昙花妖？云筝是吧？”
“啊、啊是我。”来人肤白貌美，个子比汪凝妖矮一点，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紧张看着汪凝，在门口犹犹豫豫不敢过来。
“最近是你在帮忙照顾植物？谢谢你啊。”汪凝自我反省之后再碰到妖也变得态度平和多了，“上次真不好意思，被你看见……嗯，我在扦插昙花苗。”
说到扦插的时候昙花妹妹明显脸色一白。
植物妖可听不得扦插高压修剪等等词汇。
所以在云筝听来，汪凝大概率是在威胁她！
“我错了我不该动你们后勤科的植物！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汪凝心想自己真的这么可怕么，“我是真的感谢你，最近我生病了没时间照顾它们，还好有你帮忙。”
“啊？”云筝懵懵懂懂的。
“以后浇水不用提桶，可以来后勤科拿这个水管跟花洒，直接接在水龙头上，很方便的。”
看汪凝确实和和气气的，云筝鼓足勇气过来，跟着她去学习怎么接水管，汪凝教她怎么用，然后还给她介绍角落堆着的肥料平时怎么使用。
相处下来，云筝慢慢也不怕她了。
汪凝为了给人家一个好印象，还顺手画了个无事符送给她。
云筝一双漂亮大眼睛满是感激看着汪凝，“外勤科的人都说不要惹你们后勤科的，不然会被小汪大师画圈圈诅咒，周哥就是这么说的，上一次他被你诅咒，结果嘴角起了好大的泡，好几天才消呢。”
“……那是因为他们那群烟鬼往我的花盆里丢烟头。”周乾坤嘴角长泡肯定是因为他抽烟上火，她才没闲的没事去诅咒他。
“往花盆里丢烟头！”昙花妹妹震怒，“太过分了！”
毕竟谁也不能接受别人往自己家里丢垃圾吧。
下班之前，昙花妹妹把工位搬到了他们后勤科。
她无法忍受跟一群往花盆里丢烟头的妖怪们一起工作！
新来了漂亮妹妹，后勤科的大家都很高兴。
原本之前后勤科是有十八个人和妖的，改革之后妖怪少了一大半，再加上天天上夜班去了，办公室就格外空旷，多来了只漂亮妖怪，成功调动起了大家的工作热情。
五点，大家收拾东西下班，汪凝才想起来，“你不是上夜班么？”
云筝不好意思笑笑，“最近太热了，天台的植物需要中午浇水降温，所以我调整了一下作息，没关系的，我化形很多年了，其实早就习惯了人类的作息。”
小张评价：“所以我说天天就是矫情。”
正巧来换岗的天天：“你们不能因为我不上白班就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若若：“没有哇，我没当然没有在你背后说你坏话，只是我们说你坏话的时候你正好不在场而已。”
炎夏：“逻辑很清晰。”
天天：“……我不跟情侣吵架。”
小张两眼放光，“来来来，我单身，咱们来吵。”
天天：“……我也不跟鸦科吵架。”
汪凝：“你避讳还挺多的。”
天天：“…………”
他一张嘴斗不过这群物种不同的生物们。
他们后勤科是出了名的团结，平时吃早饭吃午饭都是一起下去，女孩子们上厕所也是一起去，现在下班也是一起下楼挤占电梯。
最近汪凝思考了很多妖跟人类的事情，正好他们都在，她就提了下自己的疑问：“妖管局男女比例很正常啊，但是我怎么觉得情侣或者夫妻并不多呢？你们妖怪要是择偶的话，第一选择应该也是妖怪吧？毕竟跟人类接触会很麻烦。”
“是哇，一般都是找妖怪。”云仙说。“不过虽然咱们单位妖怪多，但是物种都不相同，怎么谈恋爱？”
汪凝侧头看向小情侣炎夏跟若若。
“他俩物种也不一样吧？”汪凝说，“一只红狐狸，一棵海棠？”
炎夏表示：“至少我们颜色差不多。”
云仙耸耸肩：“同类太少了，必要时候还是要将就一下，找找别的物种试试。”
若若：“云仙经常将就呢。”
汪凝更好奇了，“所以跟不同物种的妖怪谈恋爱，会有什么特殊的体验吗？”
“有吧，”云仙仔细回忆自己的感情史，“妖怪不同禁忌也不同，有些妖怪可烦人了，比如有的吃素，有的不吃素，还有些刻在基因里的食物链影响，比如某些狗看见肉包子就走不动道……”
若若吐槽：“狗吃肉包子算什么食物链哦。”
“可不就是食物链么？”云仙耸耸肩。
他们话太密，新搬过来的云筝都插不进话。
“同为植物，昙花妹妹有没有恋爱呀？”云仙问她，“咱们植物妖都很容易找对象的吧！”
被问到的昙花妹妹白皙的脸蛋上浮起红晕，“我、我作息紊乱，没谈过。”
“啧，又一个小可爱。”云仙连连摇头，“你放心，等我挑挑拣拣，给你找个合适的让你玩玩。”
云筝被她的话说的晕头晕脑的，“啊？”
汪凝一脸期待看着云仙：“云仙姐姐，我呢我呢我呢？？？”
“你还要找？？？”云仙眼睛提溜一转，“我可不敢给你介绍。”
某种犬科最护食了，她敢狼嘴抢食，说不定哪天就被暗杀哦。
她之前也呆过外勤科，因为是普通职员，不是小组长可以有三年轮换的资格，所以跟一号小组组长蜀阳也算熟悉，那条狼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三个小组长当中漆林算是最好相处的，傻大个一个，没什么心眼，是个实诚妖怪，其次就是周乾坤，他是个半妖，从出生开始就在人类社会混，性格大方，虽然咋咋唬唬满嘴脏话，但是也是傻子一个，心眼都写在脸上，只有那只看起来冷漠的狼，似乎天生带着狼的高傲气质，看谁都跟看傻子似的，除了对自己的几个组员亲近一些，其他人都是爱搭不理的，行事诡异而又妖力强大，绝不是男朋友的上上之选。
***
在外勤科加班的蜀阳打了个喷嚏。
大概是空调开得太足。
或者是他最近加班加到疯魔抵抗力降低身体扛不住开始发出预警。
整个外勤科因为他带来的刘茜一案忙得脚不沾地。
之前还抱怨落局改革的一群妖怪也不吱声了，现在心里偷摸摸的感激落局有先见之明，提前调整了他们外勤科的人事安排，——毕竟要是让他们一群强大的妖怪去跟市公安局交接案件，怕是会把事情搞砸。
而且麻烦制造机漆林也被调走了，整个外勤科现在就是一台功率拉满的机器，有条不紊又快速运作着。
蜀阳手里是刘茜案的案宗。
刘茜的确是自杀。
而李虎确实是来杀她的。
怀孕导致她身体虚弱妖力下降，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就被下了灭口的命令，而李虎就是执行者，人类行走于人类社会比妖要方便的多，而刘茜一个怀孕的虚弱的妖怪，是打不过被妖气感染的李虎的。
可是背后的人低估了刘茜的实力。
她反伤了李虎，将人赶走之后选择了自杀。
或许人类很难理解她为什么明明逃过一劫却要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
妖化形为人是需要一个理由的，这必须是一个坚定的理由，能够让她依靠着走过百年。一旦被自己选择的理由背叛，对于妖来说，无异于修行者的道心破碎，之后修行很难再有进步。
判断她自杀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在死前有条不紊把家里打扫干净，并且把养的宠物们都放走了。
听说这个案子的妖怪们都十分感慨。
这年头，妖怪们修炼也需要一颗坚定的心啊。
小黑看完哇哇大哭，“呜呜呜好可怕，我要是死了我家小白要怎么办？阳哥！丘哥！你们答应我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一定要好好照顾好我家小白啊——”
丘丘眼下黑眼圈越发深，手里端着一杯速溶咖啡，冷冷看了他一眼：“谢谢，我家不养狗。”
更何况是萨摩耶。
馒头打了个哈欠：“谢谢，你看我这个名字就知道我不喜欢狗。”
正在发呆的蜀**本没听小黑在嚎什么。
反正小黑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是常态，大部分嚎的都是废话，没什么好听的。
他们一号小组负责处理李家村的村民，目前逮了十五个人回来，正在体检科接受妖气净化处理，还有一些都跑了，他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这些跑了的人抓回来。
任务量很大。
定位八个逃跑的妖气感染人类。
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秃的程度。
这事没法交给警方来，因为他们这一类被妖气感染的人类杀伤力不亚于一些半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只能他们来实施抓捕。
负责调查李虎跟自然教联系的周乾坤深夜加班暴躁无比，粗着嗓子在办公室咒骂。
“天杀的后勤科把我们新来的小妹妹勾走了！！！老子外勤科来个女妖怪多稀罕的事！还没来得及内部消化就被臭道士拉去后勤科！！以后谁给我们深夜加班的时候冲咖啡放牛奶加糖啊！！！”
其他妖怪也怨声载道。
这年头有个贴心女妖怪多难得啊。
还是那么漂亮的昙花妹妹。
呜呜呜——
正在外勤科鬼哭狗嚎的时候，不小心落了东西的云筝敲开了外勤科的门。
“不好意思哇，我的毛毯落这边了，我顺便拿到后勤科去。”昙花妹妹这么说。
外勤科的单身狗们哭得更厉害了。
周乾坤把人堵在门口低头质问：“隔壁后勤科给了你什么好处？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往他们那边跑？”
周乾坤这张黑脸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云筝被他突然靠近吓了一跳，抱着自己的毛毯，一双漂亮眼睛瞪着他：“我才不跟往花盆里扔烟头的妖怪一起工作！”
被嫌弃的周乾坤：“……”
顺便连带着被误伤的外勤科烟鬼们：“……”
然后昙花妹妹就借着身高优势从他胳膊下钻出去跑了。
围观全程的蜀阳嗤了一声：“我就说要戒烟。”
“你他妈不抽烟也追不到人还好意思说我？！”周乾坤恼羞成怒开始炸毛全方位无差别扫射，“你看看人家昙花妹妹去他们后勤科才不到半天手里就是一个无事符！你磨磨蹭蹭跟踪狂似的跟了人家大半年就车窗上写两个字他妈的都几天了车都舍不得洗蜀阳你要点脸吧！”
蜀阳：“你在狗叫什么？李虎审出来了吗？自然教大本营有线索了吗？手头的其他案子结了吗？”
灵魂质问。
周乾坤今天从身到心都跟被人拆碎了重新拼还拼错位似的。
有这样的好队友好同事，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