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看懂了曾婉芝的神色。
她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只觉得曾婉芝十分可怜。
尤其是想到曾婉芝那个为儿卖女的曾城主，姜黎到底没忍心告诉她，她这一身的装扮，不是清冷如莲的玫娘，而是当初去剿负鼠寨的途中，被慕凌川扮成了爱妾的她。
那段过往算不得什么秘密，但知道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才是。
姜黎不由得看向了秋玉。
秋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对上姜黎的视线便轻点了头。
姜黎心中一松，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姐姐，我们快些进去吧。”
说话间，姜黎便已掀了帘子进了大帐。
曾婉芝见状脸色大变，她忍不住喊道：“慕将军定不会愿意见到除我之外的人！你们若进去了，定会惹了慕将军大怒，你们都会没命的！”
秋玉理都没理，径直跟进了大帐。
刘义从曾婉芝身旁走过，闻言翻了个白眼：“曾三小姐，你与其操心我们会不会丢了性命，倒不如想一想等会儿主子醒来之后，你该怎么和他解释你出现在军营大帐，还有——”
刘义上下打量着曾婉芝。
在曾婉芝浑身发毛之前，他嗤笑一声：“还有这一身打扮，你也好好想想怎么给主子解释清楚吧。不然要丢性命的，可能就是曾三小姐你了。”
曾婉芝倏然白了脸。
可她仍旧嘴硬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希望曾三小姐你可以一直这样嘴硬哦。”刘义笑了笑，阴阳怪气的道：“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哦。”
曾婉芝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嘴唇颤了颤，却发不出丁点儿的声音。
……
大帐之中，慕凌川已经苏醒过来。
对于自己之前昏迷一事，他已然有了了解。
但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却不是因为自己遭了暗算，而是姜黎的到来。
慕凌川气得胸口起伏，低声喝道：“秋玉，你现在就送姜黎回城。”
秋玉没有立即应下，而是看向了姜黎。
“我不走。”
姜黎想也不想的道。
慕凌川顿时面黑如锅底：“这是本将军的命令，由不得你置喙。”
他看也不看姜黎，只看向秋玉：“你若还认本将军这个主子，现在就带她离开。还是说，你宁愿她在这里被人盯上，也如本将军这般遭人暗算？”
听到后一句，秋玉当即抱拳道：“属下这就送姑娘回去！”
“秋玉姐姐！”
姜黎不可置信。
秋玉反过来劝姜黎道：“先前事关主子的性命，这才让姑娘冒险。如今主子无碍，还有个以假乱真的西贝货，倒是用不上姑娘在这儿以身犯险了。”
这么一想，秋玉忽然觉得唆使曾婉芝穿上姑娘的装束来到这军营里之人，不见得就是居心叵测的。
——说不定就是不想让姑娘冒险的同时救下主子的性命？
姜黎哪里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秋玉就已经替背后之人找出了一个十分自洽的借口。
她看着秋玉，又看向慕凌川，很快红了眼睛。
可她更明白，眼下并非是她任性的时候。
她用力的抿住了嘴唇，将泪意忍了回去。
“好，我回去。”
姜黎转身就往外走去。
恰在此时，空青冲了进来。
慕凌川心中一紧，哪怕肩头的伤疼的他面无血色也没有撼动他起身的动作，但他还是比秋玉慢了一步。
秋玉揽住姜黎的肩头，躲开了空青。
“主子，羌族再犯！眼下羌族大军就在营帐五里之外，他们的骑兵瞬息可至！”
“竟是这个时候！”姜黎立时白了脸。
大帐内，其他人的脸色也都十分难看。
唯独慕凌川面不改色。
“他们偏挑了这个时候进攻，定是以为慕将军尚在昏迷之中，我军群龙无首。”
秦郡王大步走进营帐，他目不斜视，更未因为营帐之中的姜黎和秋玉而有半点的讶色：“慕将军，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慕凌川眸色一闪，却是看向了姜黎。
……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两军对垒之际，兵将的气势身为重要。
慕凌川作为主将，昏迷不醒一事，让大兴将士气势萎靡。
更兼此时羌族大军气势汹汹，敌盛我竭，大兴已然有了败兵之象。
哪怕率兵之将乃是当朝六皇子、荣川帝亲封的秦郡王，也不能鼓舞士气。
看着一个个倒下去的将士，秦郡王的脸色无比难看。
“亲卫何在！”
秦郡王高喝一声，“随孤前去杀敌！”
同袍战死眼前，哪怕之前一再拦着秦郡王上阵杀敌的亲卫也不再阻拦，他们都是有血性的，岂能再忍下去！
“冲啊——！”
“杀光这些蛮夷！”
秦郡王的加入，让前线的士兵振奋了一瞬。
战局不再一边倒。
可若是长久下去，仍对大兴不利。
有人察觉，生出了退缩之意。
但在战场上，更多的将士只会拼命厮杀。
哪怕只剩下一人，也绝不会轻易后退。
只因为他们背后的，是大兴的百姓，是他们的父母爹娘妻子儿女兄弟姐妹。
他们若是退了，他们的至亲就会被践踏。
死伤一直在发生。
“不好——！”
对面羌族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懂得羌族语的士兵惊喜的听到他们在大喊：“阿米卢土的旗子倒了！阿米卢土被大兴的士兵杀了！逃，快逃啊！”
阿米卢土是羌族的第一猛将。
也是这一次羌族率军南下的将领。
他勇猛无双，一双流星锤甩的虎虎生威，这十年来，唯有全盛时期的慕凌川才能与之匹敌。
他竟被杀了？
大兴士兵振奋的同时，又觉得不可置信。
“鬼面！又是鬼面！”
羌族大军之中再次传来惊叫，“鬼面又来了！快逃啊——”
阿米卢土的旗子被砍，就已让羌族将士恐慌起来。
紧接着阿米卢土战死的消息，更是让他们生出了退缩之意。
“鬼面”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先前勇猛的羌族士兵瞬间就作鸟兽散。
大兴将士精神一振，乘胜追击，杀得羌族士兵片甲不留！
直到杀穿了羌族大军，与鬼面将军率领的三千骑兵汇聚，秦郡王才高声喊道：“穷寇莫追！回营！”
话音未落，就见战马上的鬼面将军身形摇晃，一头栽了下去。
“主子——！”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