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随曾彪一起回镖局?
这是她和慕安平被救下之后,姜黎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直到现在,她都不能立即回答曾彪。
她看向曾彪,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你和三伟用在那两具尸体上的易容可以保持多久?”
“如果没有遭逢大雨,两到三天不成问题。”
曾彪立即说道:“甚至运气好来了一场冰雪,还能多维持几个时辰的效果。”
姜黎闻言立时露出了笑容。
“我不想回镖局。”
她看向山坳之外的远处,“我想去其他地方看一看。”
曾彪歪了歪头,似乎并不能明白姜黎的意思。
不过他一向擅长尊重别人的选择,想不明白也会点头道:“也可以。不过你有路引吗?身上的银子够不够?兄弟们,你们身上有多少银子?都拿出来给王禾凑一凑。”
“王禾”二字叫姜黎有一瞬间的恍惚。
当初在虎威镖局的那段记忆倏然浮上心头。
明明她在镖局的日子并不长久,可她对镖局、对曾老爷子还有曾彪他们的信任,却远超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
“喏。”
一只大手出现在姜黎的眼前,掌心展开,上面躺着好些碎银子和铜板,加起来连二两都没有。
“本来不该这么少的,谁让这段时间过年,咱们兄弟天天出去吃好的喝好的,就剩下这么一点了。”
曾彪嘿嘿笑了一声:“你也别嫌少啊,等你到了地方就让人给咱们送个口信回来,到时候我们过去看望你,再给你添置一些,咋样?”
姜黎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将曾彪掌心里的碎银和铜板一个一个的拿起来,用帕子仔细的包裹好,眼睛弯弯的道:“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曾彪将怀中的慕安平甩到了背上,“我这就送他回镖局,其他兄弟们会在这儿守着你,等天亮了,让他们送你到附近的渡口,后面的路你再自个儿走,成不?”
姜黎笑意盈盈:“多谢曾大哥为小弟苦心谋划。”
曾彪立时谦虚的摆手:“没有没有,谈不上什么苦心,也没什么谋划,只是一点江湖经验,对,经验而已。”
话说到了后面,却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
曾彪带着慕安平离开之后,约莫一个半时辰后,天色逐渐开始亮了起来。
姜黎站起身,看着东方的鱼肚白,紧绷了一晚上的心神终于能够暂时放松下来。
看来曾彪和三伟在尸体上的易容,当真唬住了追杀他们的那些人。
或许连慕凌川也一并骗了过去。
“王禾,走了!”
山坳口的顺子查看了情况回来后,冲着姜黎挥手:“这个点能赶上第一波码头上的第一波渔船!”
姜黎抹了把脸,意识越发的清明,她高声应了一句“来了!”,快步走到顺子他们跟前的时候,走路已经没有半点女儿家的模样。
顺子惊异了片刻,咧嘴笑了开来:“王禾,你有点东西啊。”
“哪里,和哥哥们比不上。”
姜黎此时开口,声音虽还有些尖细,但加上她的装扮和行走的姿态,只会以为她是十二岁出头还未来得及变声的少年郎,并不会觉得她是个姑娘。
翻身上马,已经熟悉骑马的姜黎轻易跟上了顺子他们。
一路往西南方向驶去,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码头出现在了姜黎的视野之中。
小半个时辰后,姜黎与顺子他们挥别,坐上了小船。
船不大,除了船头的艄公,最多乘坐十人,此时船上一共只有五人。
艄公是个健谈的老头,他摇着撸往下游的方向去,很是感慨的说道:“最近愿意这么早乘船出行的人可是越来越少咯。”
离他最近的男子有些不知世事的天真,闻言很是意外的看向艄公:“这是为何?”
“因为——”
艄公笑着拖长了尾音:“冷啊。”
其他人立时跟着笑了起来。
充满善意的笑声让男子红了脸,但也跟着笑了起来。
姜黎坐在船尾,望着身后远去的河水,好似今儿天亮之前的一切都被一起带走,不再复还。
艄公的船会在五个码头停下,停下的时候有人下船,也会有人上船。
在到最后一个码头之前,船上已经坐满了十个人。
和姜黎紧挨着的是个妇人,她怀中揽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黑漆漆的大眼睛四处望着,满眼新奇,却没有丁点儿的吵闹。
察觉到姜黎的视线,妇人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就护住小姑娘的头护进了自己的怀里。
姜黎知道妇人误会了她,不再多看,还望一旁稍稍让开了一些。
妇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许多。
好在最后一个码头到了,姜黎成了第一个下船的,在岸上站定,见妇人站不稳本想扶她一把,但她避之不及的躲开,她便收了手先一步离开了码头。
这个码头比她乘船的那一个码头大了许多,不止有百姓自己的船,还有商船、官船停靠。
往来停靠的船只多了,便吸引了很多人在这儿搭建房屋,再后来商户等的入驻,码头便越来越热闹繁华起来。
因着这一片河水形似月亮,码头如同月亮边上的一颗伴星,是以这里又叫做“伴月码头”。
过了上元节,这年便算是过了。
其他地方或许会因百姓返乡过年清冷一些,但这伴月码头仍旧火热非常。
姜黎进了码头才发现,码头虽没有京城大,可这小小的地方,竟有着不输京城的热闹。
只是这种热闹,不是京城里的那种繁华的、奢靡的,而是充满了生机的。
明明好些地方还有厚厚的雪层,但码头上搬货的汉子们大多都打着赤膊,行走之间,头顶上都像是有腾腾的热气往上涌;还有两边卖力叫卖着吃食的摊贩,无不让人知道他们都有很用力、很努力的生活着。
姜黎将码头转了片刻,险些生出留在这儿也不错的念头来。
可惜这儿还是离京城太近了一些。
姜黎摇摇头,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找到车行,花了二十文钱坐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还要再等几个客人,姜黎便靠在了车壁上闭目养神,直到有人轻轻拉了她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