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狱的本体至今尚未明确。

但诡异对策部最初即是通过发现了一道周围簇拥着道道锁链的漆黑门户,在进入门户之中后,获得了诡狱的部分力量。

此后的黑棺、白棺、骨灰坛等可以用作关押厉诡的棺椁,皆是诡异对策部从诡狱之中带出来的。

他们由此发现了众多分布在不同区域的诡狱门户。

“诡狱有众多门户分布在太亚各地,但唯有这一道门户,也是对策部最初发现的这道出现在某座明清监狱里的门户,可被装箱移动。

将它固定在任何地点,推开它的门,即能进入诡狱内部。

拍下它的照片,临摹它的画像,也能通过画像、照片进入诡狱之中。

这道门户实在神秘莫测,所以一直被对策部认为是诡狱的本体——但实际上,这一点一直以来都未被真正明确过,我们对诡狱的了解还是太少。”任清泉看着那道被漆黑锁链簇拥在中央的黑铁门户,向苏午出声解释着,“在一个多月以前,我们彻底失去了诡狱给予我们的任何权限。

也就无人能推开这道门户。

容纳了诡狱封押厉诡的驭诡者,依旧还能动用所封押厉诡的力量,依旧可以使用驻地现有的棺材来镇压其他厉诡——但也是仅此而已。

利用棺材封押的厉诡,无法再被我们安排给其他成员容纳。

现在的情况就是,诡狱对我们还是开放了一部分权限,有,但不多,聊胜于无。”

站在漆黑门户之前,苏午眼神寂静。

自从借助诡狱封押厉诡的棺材,进入诡狱内部,与副典狱‘袁玉良’交手,并且将之杀死,夺走了对方容纳的荒级厉诡‘水菩萨’之后,苏午与诡狱的交集渐少了许多。

与袁玉良交手时,他曾在诡狱深处发现了一扇‘门’。

那扇门后,可能遗留有鉴真的恐怖神韵,或者是‘素王’本身。

正是门后未知事物的存在,让苏午确定,自身其实亦未真正成为诡狱的主人,但诡狱对他开放的权限,确实要高出当下众多人。

靠近这扇漆黑门户,苏午就知道——自己随时可以推门走入其中。

“我进门去看看。

半个小时内,如果我没有从出‘门’,你就在门外敲门三声。”苏午对身侧的任清泉说道。

任清泉点了点头:“好。”

此前他就曾请苏午出手,帮助恢复过诡狱的收容规律。

他因此也清楚,诡狱对苏午开放的权柄,远远超过了诡狱对诡异对策部开放的权限,是以并不意外苏午有能力进入‘漆黑铁门’中。

苏午伸手按在了铁门上,才有‘推门’的这个动作——

众多蜿蜒于四周墙壁上的漆黑锁链,在轻微地颤抖中,徐徐缩回,盘绕在苏午左右,像是一个漆黑的涡旋般,将苏午的身形缓缓吞没。

……

黑雾弥漫四下。

顶上一盏盏接连向前的白炽灯,因为缺少电力支撑,尽已熄灭。

雾气里,一座座或由漆黑铁栅栏铸就、或由木石砌造的牢狱若隐若现。

苏午站在诡狱的十字路口处,四下里响起阵阵锁链被拖动的声音,那声音才刚响起,漆黑的锁链便从黑暗中蜿蜒而出,在他身畔周游盘旋。

他扫视四周,辨认过方向,便张开右手掌心。

银白刻痕在掌心里溢散出丝丝缕缕冰冷死寂的气息,那由厉诡刑杀法性聚集形成的‘方天画戟’就被他握在了手中。

掌握方天画戟,苏午转身朝某条黑雾遮护的长路迈步而去。

一道道锁链在身周的黑雾里穿梭着,交织着,想要接触他手中的方天画戟,却又被方天画戟散发出的冰冷死寂气息震慑,因而不敢靠近。

那些铁栅栏牢狱、砖石牢房并排着,随着他持续迈步向前,从他身畔不断掠过。

青砖牢房与铁栅栏牢狱完全是两种风格,却同时存在于诡狱这座牢狱之内。

唯一相同的是,每一座牢狱的门户上,都挂着一块或铁质、或木质的铭牌,铭牌写着内中关押的厉诡,以及其在诡狱中的刑期。

当下许多牢狱的门户都敞开着,未曾关押厉诡,门户上挂着的铭牌,也就一片空白。

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一座座完全由砖石砌造的、宽阔的囚室耸立在十字路口的东侧,那些囚室的门户俱打开着,苏午看了眼那一排囚室,他手中的‘方天画戟’微微颤动。

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在吸引厉诡刑杀之法性,接近那一排囚室。

苏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那一排囚室,其实并非是用来关押厉诡。

而是诡狱的‘刑罚室’。

曾经被‘天蓬-掌刑印’收容的刑具‘八卦铜镜’、‘缚诡索’俱可以安置在这间刑罚室中,发挥相应的作用。

厉诡刑杀之法性乃是诸多针对厉诡的恐怖刑具的集合,刑罚室会持续吸引它接近,其实再正常不过。

今下也没有比厉诡刑杀之法性,更契合诡狱的事物。

“诡狱的前主人,主要通过诸座蕴含不同‘律条’的‘狱神’来掌控诡狱,以此来刑罚厉诡——但在袁玉良进入诡狱之时,诡狱内部的一座座狱神都纷纷融化了。

狱神的力量就此消亡。

前主人通过狱神制定出来的诡狱律条,也就**然无存。

如今我若要彻底掌握住这座诡狱,亦必须在诡狱之中重新颁布律条——厉诡刑杀之法性,可以成为维护律条的工具,却无法成为律条本身……”苏午心中动念,他摊开左手掌,左手掌掌心皮肤迅速生出层层褶皱,从他掌上脱落。

一层苍白的‘皮肤’被他抓在手中。

这层苍白皮肤,即是《大纪藏》的第三页。

蕴含一丝‘不在彼岸,不在空中,不在此岸’之力量的、唯一的一块诡皮!

因缘际会。

它最终还是落在苏午的手中,并且以已经‘死去’的方式,被苏午掌握住。

苏午走入那一排囚室中。

一排排囚室内部的墙壁,尽已被贯通。

诸多蒙尘生锈的刑具,挂在墙壁上,无法被摘下,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那曾经镌刻于墙壁上的一列列字迹,今时亦是字迹斑驳,苏午眯着眼睛,仔细看过每一个字迹,还是将之辨认了出来:

“诡狱刑律其一:无‘律条’不可用刑!

诡狱刑律其二:无‘刑具’不可用刑!

诡狱刑律其三:无‘罪实’不可用刑!

诡狱刑律其四:无‘狱神’审度不可用刑!

诡狱刑律其五:押诡用刑不需遵守前四大刑条!

……”

墙壁上斑驳的字迹,即是诡狱前主人为之定下的刑条,它们偶尔还会发挥作用,苏午此前更通过‘正气符’借用到过其中几道刑条的威能。

但它们的作用已经越来越无法约束如今的诡狱。

如不为诡狱颁布出新的刑条,总有一天,旧律的作用会完全散失,届时,诡狱就会完全失控。

这座由鉴真一手缔造,包含了鉴真对修成完整神韵所有愿景的牢狱,一旦失控,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谁都说不准。

更或许,诡狱彻底失控——本就是鉴真期望看到的结果!

苏午又想起诡狱深处的那道门,那道门仅仅是被副典狱袁玉良拉开一丝,从中散溢出的一缕气息,就让身躯彻底死去的袁玉良,‘死而复生’——死而复生的袁玉良,身上却长出了鉴真的面孔!

“鉴真……”苏午收束着自心的念头,八识心王盘转在身外,牢牢锁住自心的每一个念头,使之不会散发于外,不会被冥冥之中的存在窥知。

他将方天画戟竖立在刑罚室中央。

一道道漆黑锁链畏畏缩缩地接近而来,在几番辗转、时退时进之后,终于有一道锁链缠绕在了方天画戟之上,随着第一道锁链缠绕上厉诡刑杀之法性,其余锁链亦纷纷跟着缠在其上,厉诡刑杀之法性,霎时迸发出来,浸润了每一道漆黑锁链。

每一道漆黑锁链,皆散发出死寂冰冷的气息。

墙壁上的众多刑具,一时间统统振动开来,在不停地震动中,抖落满身的尘灰与铁锈,显露出冰冷威严的真容!

苏午一手捧起伏藏纸,面孔在刹那间似有变化,化作了一张立目铜牙的狰狞面容。

被那立目铜牙的面孔一注视,伏藏纸上缓缓浮现出两个字——《黑律》!

刑罚室镌刻着斑驳《刑律》的那面墙壁上,诸多字迹纷纷剥脱,隐去,新的律条书写于墙壁之上。

‘黑律’!

两个铁画银钩,杀气凛然的古字首先镌刻于墙壁上!

但是,以苏午今时的力量,也仅能通过正气符文字,在刑罚室中,写下这新律的开篇二字了,他所明晰掌握,能与厉诡刑杀之法性相合的正气符文字不多,在黑律二字以后的具体刑条,仍然还是以旧律为主。

于是,黑律二字之后,旧刑条又渐次出现。

不过有‘黑律’二字领衔,此后出现的旧刑条,终于多了几分肃杀森然之气,字迹亦不再如先前一般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