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莲在苏午言语之时,连连掐动各种法印,使得法性住空,试图勾连起自己伏藏于密藏域各地的性意,寻回自我神智,以完整的自己应对今下的苏午——

然而,他诸般尝试,倒能感应到自身性意的存在。

但他的每一道性意之上,皆留有深重烙印。

那烙印与他的性意伏藏交融着,更将他的性意锁死在某地,不得响应他的号召,归回他自身!

精莲绝望了。

他望着迈步走来的苏午,眼神飘忽不定,左顾右盼。

在苏午临近他,骤然间化作高耸楼塔,百千条手臂抓起遍布镰刃的黑刀,向他一刀切割而来之际——他猛然啸叫出声:“元空!

停手!

如不停手,我即以自身法性与身后这颗头颅舌上法性丨交融——

以我之法性,足以令它拼凑出完整法性!

它若苏醒——我们便尽归虚无!”

精莲紧紧注视着那从天顶铺压而下、犹如一道漆黑瀑布直落九天的刀影——在此同时,伦珠端起大红莲胎藏,乘着昏黄诡韵洪流,绕至精莲身后——其身后那道‘佛母像’陡地颤抖起来!

伦珠背后那根鱼竿上,一根钓线循着冥冥中蜿蜒地因果,缠绕在了佛母像上,将佛母像猛然间拉扯至伦珠身后!

她抿着嘴,与苏午一念相通,在精莲厉声大喝的同时,端着大红莲胎藏,以更迅猛地速度贯刺向精莲头颅!

被精莲以身后残破头颅作为威胁的苏午,更未停下动作。

斩落下来的刀影都因他毫不掩饰地杀心都沸腾了起来!

“啊啊啊啊——”

精莲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他张口叫嚎了起来!

忿怒莲师法性化作一朵巨大的红莲,将他包容起来——伦珠持刀而来,昏黄诡韵浇灌在那燃火的红莲之上,致使那朵红莲始终无法完成合拢——

紫黑刀影骤然落下!

却斩在了空处!

一缕缕令一切化为虚无的气息飘转而来,将苏午的劫影抹去了一块。

于一线天世界尽头,那颗残破的头颅微微睁开一双‘吊梢眼’,眼眶里,青灰的眼珠微微转动,将‘目光’投向了苏午、伦珠!

‘它’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笑容。

从它口中伸出去的那根舌头上,发散出一缕缕被染污的法性丝线,那些无色无形无质,但在人的感知中万分醒目的法性丝线,一根接一根地缠绕在了精莲身上,一只只荧绿鬼眼生长、攀附在精莲的忿怒莲师法性之上!

舌头上的缕缕法性载着众多‘赞巴氏’的人影,合汇在那朵由忿怒莲师法性凝聚的莲苞上,精莲、忿怒莲师法性与那颗残破的头颅之法性开始融合——伴随着二者的融合,萦绕在那颗残破头颅上的、令一切归于虚无的恐怖气息,却在不断消失,不断退转!

与此同时,另有一种‘韵致’从那根缠绕拼接着种种法性的舌头上散发了出来!

那种韵致萦绕在一线天世界尽头,与苏午稍微接触,便让苏午生出了一种‘万物生长,春意盎然’的感觉!

在他衣衫里藏着的草籽,沾染上那种韵致,一刹那生出嫩芽,转眼间成长为一丛丛绿意盎然的野草!

天路尽头剩余的几具焦尸,沾染上那种韵致,早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岁月的几具尸首,浑身骨肉新生,心脏恢复跳动,鲜血周流周身,竟然一个个都睁开眼睛,‘活’了过来!

由死转生!

那般韵致所过之处,一切已死的、沉寂的事物都在复苏、新生!

乃至于被伦珠背着的、沉寂的‘毒巴仁无首尸身’,沾染上那般韵致,亦在开始复苏——

沉浸于那韵致中的一道道赞巴氏人影,尽都长出了骨骼、五脏、血肉、皮膜,一个接一个地从那缕缕法性丝线上‘脱落’,他们围在那颗残破头颅周遭,忽然间口中生出满嘴尖牙,开始啃食那颗残破头颅!

苏午自身不下心接触到那般韵致,他的血肉亦在不断‘新生’,不断裂变,不断脱离他这具身躯的束缚!

此般‘新生’,简直骇人!

“这是诡韵!这是诡韵!”

苏午厉声呼喝,同时不断后撤,带上了伦珠,远离那逐渐爆发开来的‘生机韵致’!

但在四下虚无之中,仅有这狭窄的一片地域,也将被那‘生机韵致’覆盖,他们很快就再无可退避转圜的空间!

一个个念头在苏午脑海里竞相闪动着。

那能医治‘女娲土病’的‘生死草’……

从女娲牌坊中走出来的‘王传贞’,心心念念一直在追寻的‘昆仑海源’……

‘令一切化为虚无的气息’以及‘令一切重获心生的韵致’……

由诸多尸块物相聚集形成的‘鲁母孕妇尸形’……

疑似从‘鲁母孕妇尸形’上脱落的这颗残破头颅……

对‘王传贞’之气息甚为厌憎的精莲……

‘生’与‘死’……

蓦然间,苏午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他拉着伦珠,环视这方逼仄空间,开声呼喝:“王传贞!

此般‘生机诡韵’,岂不正是你所渴求的?

你再犹豫,‘仁钦赞巴鲁’由死中得获新生,此般诡韵可也就**然无存了——”

在苏午说话之际,精莲被根根法性细丝缠绕着,拖拽着,已经被拉扯进了那根舌头舌尖的‘细缝’中!

其仅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眼神里一片寂然。

围在那山一般高的残破头颅四周,疯狂啃咬头颅上血肉的‘赞巴氏’们,如蚂蚁蝗虫般从那‘巨山’上跳下来,被法性丝线牵扯着,重又聚集在了那根紫青舌头之上!

‘生机诡韵’将它们包裹。

它们的所有血肉尽在疯长、裂变,彼此交融、结合!

那舌头化成了一颗表面浮凸出种种人形的‘茧’,亦或者说是一颗‘蛋’。

在那颗‘蛋’之后,残破头颅已被啃咬成空,隐约显出了那头颅之后连着的那道裂隙。

——裂隙后,才是真正的‘昆仑海源’,才是真正的‘天际海’!

“郎君真是神机妙算呀……

竟能叫你猜到,这个‘鲁’正在从死中复苏……你竟然知道,妾身正需要这‘生机诡韵’,令自身‘复活’……

可惜呀可惜,每次都只差一步,才能杀得了你。

不然以你这般人性,与妾身同归‘人种池’内,从中返生——你我就正是一对神仙眷侣啦……”

那幽幽女声又忽近忽远地响起了。

苏午听得王传贞所言,心脏不禁怦怦狂跳。

今下自进入这一线天世界以来,他的模拟器已近乎于失效——模拟器无法再在其他模拟时空中,浮现出‘一线天世界’!

只有在当前的模拟世界里,一线天世界才会存留!

就犹如那生死草根系上的‘鲁母发丝’、‘鲁母皮肤’一样。

他由此猜测,那颗堵在一线天世界尽头与‘昆仑海源’之间的残破头颅,或许是从鲁母身上脱落下来的一部分!

‘鲁母’由众多恐怖尸块组成。

残破头颅是其中之一。

这众多尸块来自于何处,今下尚无法追究。

但是,这被众多尸块堆积组成的‘鲁母’,绝不是那轮猪油膏脂般的大日,绝不是王传贞所说的‘脑髓’!

从鲁母身上脱落的残破头颅,尚需要从现实世界里搬运法性,令自身从‘死寂’、‘虚无’之中重获‘新生’——假若鲁母与那猪油膏脂般的大日乃是一体同源的话,残破头颅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鲁母若身具法性脑髓,自身就可以令它直接重获‘新生’!

甚至于‘鲁母’与那‘法性脑髓’极可能互相对立!

昆仑海源之中,极可能是遍布那般‘令一切归于虚无’的气息,鲁母亦沉浸在这般气息之中——鲁母是‘死’的。

组成它的众多尸块亦是‘死’的。

它们与残破头颅都有同一个目的,从‘死’中返生!

‘鲁母’诞生出了诸龙本、诸鹏本,此或许即是它追求自身返生的一种方法,但就今下来看,这种方法相对于它如此恐怖而庞大的体量而言,根本杯水车薪,难以成事!

而‘残破头颅’的新生,则是它演化出来的另一种办法!

鲁母、鲁王、群鲁……它们既是一个整体,又可以分散为一个个个体。

每个个体都在寻求不同出路。

但每一种出路演进到最后,群鲁都不可避免地会化为厉诡。

‘鲁’可谓是‘厉诡雏形’。

它们能新生出诸龙、诸鹏这般不可被杀死的厉诡,最初的自身却‘死’在了那令一切虚无的气息之中——那般气息,如此恐怖——是谁杀死了极可能是最古之时的这众多‘厉诡雏形’?!

‘法性脑髓’若与这无尽‘厉诡雏形’同处于昆仑海源——它又来自于何处?来自于哪里?!

精莲厌憎王传贞身上‘女娲牌坊’的气息,但精莲自身同时被鲁母与法性选中——那与女娲牌坊之气息,乃至是与女娲之气息对立的,究竟是‘鲁’,还是‘法性脑髓’?!

苏午念若洪流,滚滚翻涌!

在此‘一线天世界’中,他丧失‘模拟器’这一最大利器,经历了步步杀机,依旧走到了接近终点的位置。

但在这个位置,有新生的‘仁钦赞巴鲁’阻隔,有王传贞时刻算计——他似乎不能更往前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