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请‘上清玉府上卿五雷使玄玦真人’,降真演法,五雷镇邪!”

玄清令箭发出,

咒令喝出,

指向明确——请‘五雷使玄玦真人’降真演法,五雷镇邪!

如此,

若出意外,意外也必然是符咒无法发挥威力,‘上清法坛’无能传达玄清的咒令,连通‘玄玦’那边,绝不会将意外引向玄清不可控制的方向!

好在,

玄清此前已进行过数次尝试。

这次令咒一出,

意外都未来得及出现,

上清法坛就勾连了‘玄玦’的法坛!

——在苏午走后不久,茅山巫几位道长各自分散,于牛角山山川龙脉断裂之节点上,各自立起法坛,搬山改脉,调理地势,期间虽仍有意外不断出现,但总算无碍搬山改脉的具体进程,

已经有几处断裂龙脉被几位茅山道长重新接续。

不过,

他们这般作为,分明就是在挖晦诡的墙角,也就引致晦诡对他们颇多‘关照’,经常来光顾几人的法坛,但每到关键时候,几人之间又互相能守望相助,

苏午封押了‘狂眼夫人’,又在无形中为众道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以致当下茅山巫众道未曾出现大纰漏。

随着玄清一声令下,法坛两侧的那对白烛顶上,微弱的火苗霎时蓬勃而起,炸开成两团脸盆大小的火团,火团下的白烛加速燃烧着!

火团之中,

光焰翻腾着,那焰火渐渐变得虚幻。

映出了同样摆着一对白烛、设了香炉、列了种种法器的一道法坛,法坛之后玄玦的形容在火中摇摇晃晃!

“师弟!

快降法助我一臂之力!”

玄清仰起一张惨白的面孔,向火中映现出的玄玦形影呼喊求援道。

“好!”玄玦从彼方传来的声音有些虚幻,他那边情况应该还算轻松,见得玄清这边情势吃紧,立刻手掐印决,并起剑指,朝法坛上的一叠黄纸一点——

一道黄纸飘忽而起,

径直投向法坛左侧的焰火中!

玄玦口诵法咒:“念起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念起铜兵千千万万走无踪。强神恶鬼不伏者,五雷破火走无踪!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嗤啦!

围着飘忽不定的黄纸上,霎时浮现一道道云芨符文,焦黑的符文点缀黄符纸上,随黄符一同融入火中!

同时间,

那阵无力地咳嗽声亦接近了法坛,

就响在玄清身侧!

玄清惊得浑身毛发悚立!

幸而——玄玦师弟的驰援将至!

他抬眼朝白烛顶上燃起的火团中看去——却看到玄玦师弟的面孔被不知从何处来的绿光映照得惨绿一片!

绿光?!

玄清一霎转念,

道一声:“不好!”

跟着就朝火团中的玄玦呼喊道:“师弟,师弟!”

他话音未落,

在他身前的法坛后,

昏暗虚空中,一只只惨绿的眼睛挤了出来,眼仁不停转动着,调整着,最终将目光集聚在了他身上——将他原本苍白的面孔也映照得一片惨白!

一只枯瘦的、长满惨绿眼睛的手掌,从白色对烛间的虚空中伸出来,扼住了玄清的脖颈,

掐着他的脖子,如同掐一只鸡一般,

将他往法坛下昏沉沉的沟沟坎坎里拖拽去!

白烛顶端的火团里,

映照出对面的玄玦同样面临着与玄清一般无二的局面!

看门诡又出现在了法坛上,

要将两个‘非生非死’之人拖入阴间!

“咳咳咳,咳咳咳……”

晦诡的咳嗽声就在玄清身侧响起,它未有更接近玄清一步,亦未曾远离半分。

灰雾里,

小脚老妪的身形从玄清身侧浮现了出来,只有眼白的眼睛盯着玄清,目送着玄清撞塌了搭建好的法坛,目送着他的半边身子被那些昏沉沉的沟沟坎坎吞没!

玄清满面悲愤,

在被拖入阴间之前,

抓住了一只朱笔,在半空中胡乱地勾画着!

法坛左右列着的那对白烛也倒在了枯草地上,枯草地被烛火点燃了,蓬勃而起的火焰里,映现出玄玦师弟被一只长满绿眼睛的手爪掐着脖颈,往脚下的沟壑里拖拽。

一道高大身影走进了火焰映现出的场景里。

那道身影背对着玄清,与玄玦不知说了什么。

玄玦的身形被那道高大身影遮住了,看不清他的具体动作。

下一刻,

白烛燃起的火焰倏忽熄灭了。

玄清满心绝望。

身形一寸一寸被阴间的斑斓气脉缠绕、淹没。

这时,

一道高大身影走进了他的身侧,一把抓住了他握着朱笔的那只手掌,那身影此刹显得有些虚幻,不似真人,其声音都重重叠叠的,犹如一道虚幻的投影:“道长,可以我为法坛,施咒降法。

以我作法坛,

可以确保施咒降法,万无一失!”

同样的话,‘苏午’已向玄玦说过一遍。

他眼神平静地注视着被自己拽住手掌的玄清——玄清努力扬起脑袋,盯着身形变得甚为虚幻的苏午:“以你作法坛?!

你——今时怎以魂儿出现在了彼处?

出现在玄玦师弟跟前的,也是你?!

你莫非已经死了?!”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玄清已经万念俱灰。

他们师兄弟尽死在此处也算不得什么,

可苏午是茅山巫最后的香火,

也死在这里的话,

茅山巫的香火就彻底断了!

“我未死!”

苏午摇了摇头:“道长,此下应该能发觉,四下只有灾晦诡韵,不见狂眼夫人的诡韵了——狂眼夫人已经被我封押,

就等道长们调理山川龙脉,

将它彻底镇压了!”

玄清被苏午这道念化的‘活人气息’拽住手掌,一时间竟未有沉入阴间里去,他听到苏午的话,再没有任何犹豫,立时道:“若以你为法坛,我该如何作法?!”

“便以这支朱笔,

在我身上画符降咒即是!”

苏午沉声回道:“不过,道长需要注意,以我作法坛,道长仅有施展一道符咒的机会,你须慎重考量,究竟哪道符咒能助你解今时之困,

一次降咒过后,

我这道活人气息,亦将消失干净了!”

玄清重重点头:“我已有成算!”

他被苏午抓着的那只手掌手腕转动,捻起朱笔,在苏午手腕上勾画云芨符箓,同时长声喝道:“太上太清,皇老帝君,风火雷兵,赫咤大神!

皇天生我,皇地载我,日月照我,星辰荣我!

诸仙举我,司命与我,太乙任我,玉宸召我!

三官保我,五帝卫我,地灵随我,天官辅我!

……”

随着玄清长声喝出咒语,那被他一笔一划书写在苏午手腕上,最终收尾的云芨符箓显化紫金电光!

苏午的‘活人气息’闭上了眼睛。

他面朝玄清,盘腿端坐。

自身与玄清道长施出的符咒相勾连,联通本尊身中的‘万法宗坛符旨’——这一刹那联通,苏午耳边听到数不尽的呓语之声,

于昏天黑地之中,仿佛看到五道雷霆于天顶盘旋如龙,

雷霆乍现,

雷声随即轰隆隆而来。

赫赫雷光分野了昏冥天地!

那五道于天顶盘旋的雷霆,刹那间聚化成流转着难以言喻的神韵的一道光影,光影模糊至极,不可为苏午看清,苏午所能看到的,仅仅是这道光影顶上盘旋的五道符号。

五个符印,与道门的云芨符箓颇为相似,

与正气符看起来也像,

甚至与阴森恐怖的厉诡文字亦相去不远。

可难以言喻的神韵流转于五道符印之中,却偏偏令五道符印产生了本质的变化,一瞬间就与云芨符箓、正气符、厉诡文字又统统都不像了!

苏午‘注视’着那五个符印,

他预感自身将无法长久地看到这五个充满莫名神韵的符印,

只愿此时能多停留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而他耳畔响起的那些呓语声,

则成为了他能更长时间地看到那五个符印的助力!

那些呓语声,是玄玦、玄清、玄照三位道长诵念《雷经》的声音。

苏午分出三道活人气息,

各自前往三位道长的法坛前,

帮助他们脱困。

皆令他们以自身为法坛,施法降咒!

而三位道长在此时皆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玄清施的是《雷经上篇咒》,玄玦施的是《雷经中篇咒》,玄照施的是《雷经下篇咒》。

三篇合一,

即为一部完整的《雷经》!

可惜,

纵然一部《雷经》再如何漫长,也总有诵念结束的时候。

更何况,

《雷经》虽长,被三位道长以特殊音律诵出,却也未消耗多少时间。

苏午只看了那五个符印三个呼吸的时间,

耳边骤然有雷音炸响:“雷公助我!”

“雷公助我!”

“雷公助我!”

苏午霍然张开眼睛!

他的双眼都被雷电填满了,无数莫名的纹络在他周身交织,昏暗的天顶扎现五道盘旋周转的雷龙,雷声轰隆隆而来!

灿白的雷光交织于苏午的‘活人气息’周身,

一道道雷霆从天顶五团雷龙中攒射而下,聚集与‘活人气息’身上,活人气息在这瞬间化为龙爪,将玄清、玄玦、玄照三人紧紧缠绕!

将三人同时往远离阴间的现实里拖拽!

轰隆隆!

那扼住三位道长咽喉、遍生绿眼的三道手掌,在此刹陡然松开!

阴间的气息飞快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