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
‘雷池’、‘鬼切’双刃被井上晴子一刹抽出刀鞘,丝丝缕缕神韵自她周身流转而出,她身周刹那间彩羽纷飞。
那一道道缤纷彩羽将她化作了一道斑斓之龙——
百想之龙!
这斑斓长龙自马背上腾挪而起,刹那间耀发灿烈雷光,在雷光中又转作一道白龙,白龙张牙舞爪,猛然间扑压向了白元英!
白元英耳闻阵阵龙吟一般的雷声,于此般轰烈声势之下,连心神都被雷声所慑,竟未能当场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雷光临近——
苏长河、火道人眼见此情此景,俱是毛骨悚然,各自拿起法剑、神尺等诸法器,口诵法咒,欲要拦阻住那飞腾而来的白龙,然而那白龙之上,流转阴冷诡韵,那般诡韵与神韵相互交融,两道鬼爪从灿白之龙身躯之上长出,一刹扣住了苏长河、火道人的头颅,将两道士猛地甩飞了出去,落入缓坡下,生死不知!
晴子所化白龙卷起白元英的身形!
白元英只看到那散发着森然气韵的双刀,朝自己交错斩切而来——她猛然间尖叫出声!
“救我!”
明灯陡见苏午身后一女子化龙而至,心中骤生波澜,此下见那女子一合之下,直将自己身边三道俱席卷了过去,三者无一是那女子的对手,尤其是当下听得白元英的呼救声,他心头一紧,就欲以手中法剑斩向漫卷云空的雷霆白龙——
这时候,忽有一层墨色从天顶漆刷而下,须臾间整个天地都变作了黑墨之色,而此般昏天暗地之中,不论是白龙,还是白元英、火道人都不见了影迹,明灯道人垂目往下看,只能看到苏午下马朝他走来。
对方沿着长缓坡迎向坡顶的他,声音也不徐不疾的:“你该出剑了。”
明灯道人额角渗出了细汗,他不知天地为何骤作黑墨之色,不知自己缘何只能看到那灶王神教的魁首,但他此下终于明了,师祖先前的嘱托果真是没有错的,这个叫做张午的,确实本领高强!
自己须得加倍谨慎应对他!
自己或许……只有这一次出剑的机会?此念骤自明灯道人心头升起,又被他直接压了下去。
他静定心神,看着那自缓坡下迈步而来的苏午,手中黄铜法剑即便于此昏天黑地之中,犹然密布着若龙鳞般的微光,他端起法剑,内心的不安一刹归空,手中法剑自然而然振飞而出,压向了迎面而来的苏午!
同一时间,明灯道人另一道衣袖里,滑出一枚玉符,被他紧攥在掌心。
——化龙派养龙脉而为己用的手段,确有可取之处。
这一剑压向苏午头颅,好似有巍巍高山耸立于剑面之上,随着这一剑一齐压向了苏午!
苏午迎着这一剑走上坡顶——
他向前一步,耸立有巍巍高山的黄铜法剑弯曲一分。
他走到明灯道人跟前来,那柄缠绕三皇山龙脉的黄铜法剑直接蜷曲成了弓形,掉落在地,变作一块破铜烂铁!
那由明灯道人费尽心血养育而成的‘三皇山龙脉’,反而缠绕在了苏午身上,与他体内东流岛本源徐徐交融!
咔嚓……
明灯道人看着地上那块破铜烂铁,在这个瞬间仿佛听到了甚么破碎的声音。
他再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午,眼神里已满是惶恐。
“该我了。”苏午如是说道。
听到苏午的言语,明灯更加惶恐:“什、什么?”
“你要与我斗法,要我接下你这一剑,你的同伴还要借我人头一用——有来有回,才是斗法,既然我接下了你这一剑,接下来,你便也需接下我一招了。”苏午看着三步之外的明灯,认真说道,“我不要你的人头。
只要你能接下我这一指即可。”
他说话间,即伸出一指,点向了明灯的眉心。
这一指似乎没有甚么力量,也未有展现出苏午的任何法门,然而明灯看到苏午这一指点来,仿佛看到了自己被这一指洞穿了眉心的样子,他浑身颤栗,惊叫着连连后退,同时捏碎了手中玉符——
咔嚓!
玉符破碎的瞬间,昏天黑地的世界骤生波澜!
层层涟漪在天地间弥**开来,伴随着滚滚涟漪泛滥,一道神剑拖曳着雷光撕扯着昏暗天地,朝着苏午向明灯点出的一指直斩而来!
伴随拖曳紫电的神剑而来的,还有一老者的声音:“阁下何必赶尽杀绝?”
“罗前辈,罗前辈救我!”明灯见那神剑撕破昏天黑地而来,听得那老者的声音,顿时神色大喜,连忙大声叫喊起来!
他眼看着那拖曳雷光的漆黑铁剑乍然而来,那神剑须臾击中苏午点向他的一指,天地间齐齐震颤!
当!
明灯好似置身于铜钟之内,耳畔尽是铜钟震响的轰鸣声!
那直斩向苏午手指的铁剑,在轰鸣声中倒飞而出,从来路来,往来路去——而苏午本也没甚么力道的一指,在这一瞬间随灿白雷光交织,化作了一根遍布倒刺的龙之指爪!
这道指爪一瞬间点在明灯眉心!
咔嚓!咔嚓!咔嚓!
明灯觉得自身好似化作了瓷器,在这一指下碎裂了满地!
然而他回过神来,却看到自身完好无损——只是一身道法修行,随这一指尽数破碎,消失一空!
天地重新有了颜色,不再是漆黑一片。
明灯浑身颤栗着瘫倒在马前,而苏午站在他身侧,一手化作了龙臂,直接探入虚空中,将那柄被他振飞出去、就要回转而去的漆黑铁剑攥在了龙爪之中——龙臂乍然而回,将漆黑法剑递至苏午面前。
苏午另一手往铁剑上一抹,抹光了其上篆刻的符箓真文,即向那铁剑斥道:“而今道门尽是你们这般不讲道理的横蛮之辈吗?
只许你们出招,不许别人还手?!
是谁宠惯的你们这副德性?
呸!
不要脸!
快滚!”
他的声音如雷霆落下,漆黑铁剑上缭绕的雷光顷刻间消散而空!
苏午抓着那柄铁剑,反手将之掷入虚空中!
虚空四下,尽皆传**苏午的震喝之声:“快滚!快滚!快滚——”
剑器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
明灯眼听到苏午在罗前辈-罗公远的剑器之上‘留言’,内心的恐惧更是无以复加——他埋下头去,不敢再看苏午一眼!
卓玛尊胜将马匹牵到了苏午近前。
苏午看着四下里尽被废去修行的白元英等人,他接过缰绳,放轻了声音,与明灯说道:“你等可以从头开始了。”
说过话,苏午一行人再不停留,驱马奔行而去!
灌木丛里,魏洪等不良人显出身形,也不避忌那已经被废去修为的明灯四人,乘上明灯四人的马匹,追随苏午而去。
魏洪与一位同僚同乘一马。
他一手将书册抵在同僚背上,一手挥毫奋笔疾书。
“灶王神教魁首张午,与明灯道人斗法于野狐岭,乃迎明灯道人法剑于坡上。
负三皇山之法剑顿作弓形,沦为凡铁。
张午即出一指,称‘来而不往非礼也’,一指抹去明灯道人毕生修为。
明灯道人虽败,然不能愿赌服输,私以法门相请‘罗公远’,罗公远飞剑而至,即被张午怒斥‘厚颜无耻’,掷剑回……”
……
漆黑铁剑搅动风云,刹那直入野柳掩映下的一处棚屋当中,将那处棚屋炸了个粉碎!
烟尘四散间,一发髻散乱、满脸络腮胡的破碎锦衣道士攥着法剑剑柄,听到了法剑之中传来阵阵滚雷之声:“而今道门尽是你们这般不讲道理的横蛮之辈吗?
只许你们出招,不许别人还手?!
是谁宠惯的你们这副德性?
呸!
不要脸!
快滚!”
他被那阵阵雷声一通斥骂,本已有些阴沉的宽面上,此下更是雷云密布:“不讲道理,横蛮之辈?!
便叫你看个清楚——甚么叫真正的横蛮之辈!”
罗公远将法剑系于腰间,在四下蓬草当中搜检一阵,搬出一个箱子,从箱中取出了一套崭新锦衣,换下了身上已经破碎的锦衣,即自这片满地狼藉的野柳林中走出,骑上了临边的一头驴子,往长安城外而去。
他走出长安城,便在官道旁的凉亭里,又看到了一个白发白眉的布衣道士。
那道士须发虽白,然而面上却不生皱纹,更似是一个中年男子,此白发道士背着一柄法剑,与锦衣道士罗公远稽首行礼:“道兄,你往何处去?”
“狂悖竖子,竟敢辱骂于我。
当面斥我不要面皮!
我便去雍凉,寻他的晦气!”罗公远面上尤有怒意,直言说道。
“是圣人钦点的灶王神教魁首?”白发白眉道士笑着问道。
罗公远瞥了白发道士一眼,点了点头:“此獠奸恶,竟然隐瞒修行,以大欺小——我实不能容忍,必须要好好教训他一通!”
白发道士未置可否,只是道:“贫道当日于殿前亦亲眼见得此人,其虽未显露修为,但能得密宗高僧‘金刚智’盛赞,想来绝非弱手。
尤其是金刚智这般喜好名声之辈,竟自称不如此人,可见此人着实有些修行。
而且,贫道自宫中打听来消息,此人入宫以后,见‘门神’、‘翁仲’而不避……凡此种种,无不说明其修行精深。
他倒也说不上是‘隐瞒修行’。
只是天下明眼人还是太少,而擅长伪作得道高人招摇过市者又太多,所以才引致当下人,竟未能看出此人是真有修行之辈。”
罗公远听得白发道士的话语,只是摇头冷笑,已然记恨上了那于他法剑之上‘留言’,斥骂他不要面皮的苏午。
他乃是今时太子身边近臣,更常得玄宗召见,在天下间久负盛名,更是玄门榜上排名第十五的人物——在他前头还能留下排名的人物,除了那些只留传闻于世间,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人物以外,便只剩下三五个真正的‘活人’。
依此来算,他合该是玄门榜前五的奢遮羽士。
至他如今修行层次,如此修行境界,身旁恭维赞美者数不胜数,像今日这般斥骂他不要面皮的——他几十年来还就见过这一个!
他虽有错,错也不过是为道门后辈出手一招而已。
而那名‘张午’者,竟敢不敬尊长,实在大错特错!
“你守在此地做甚?
莫非是为了观赏城外风景?”罗公远斜乜向白发道士,开口问道。
白发道士摇头笑道:“罗师兄应当看得出来,我在此地,正是专为罗师兄而来,此次你我同去雍凉如何?”
“叶道士是怕我出手过重?”罗公远挑了挑眉。
叶道士-叶法善苦笑着点了点头:“贫道确有此般担忧——但亦是为了到雍凉照看道门弟子。
那人修为究竟在何等层次,谁也不知。
贫道也怕又有道门弟子触怒了他,反而被他所杀。”
罗公远手指虚点了点对面的叶法善,道:“你惯会做和事佬!”
叶法善不置可否。
他在玄门榜上名次,只比罗公远低了一名。
然而面对罗公远时,倒是要比对方温和得多——然而熟知二人性情者,便知叶法善比之罗公远实则更严厉得多。
尤其在对待非道门中人之时。
“那便同去罢。”罗公远最终点头答应。
他座下黑驴载上了叶法善,那黑驴亦非凡类,化作一股缭绕诡韵的黑烟,消散在长安城外的凉亭里。
滚滚黑烟里,隐隐响起叶法善的声音:“最近传闻老君山周边,有一仙驴神出鬼没,曾吞吃过周边游**的几道厉诡。
师兄是否有意往老君山一趟,收下那头仙驴作坐骑?”
“市井传言,岂能当真?
不过我过些时日欲往神都一趟,届时可以去老君山附近转一转。”
“若真的降服了仙驴,这头授了箓的黑驴,不如留给我作坐骑?我以一道神尺法器来换。”
“可以……”
……
漆黑沟壑横亘于六龙山主峰‘老龙山’顶,浓烈尸臭从那道几乎将老龙山劈作两半的沟壑中喷薄而出。
一个个僧道从枯树间显出形影,临近了那道沟壑。
苏午一行人亦驱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