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钊在城门附近探风,见凡是与赵骊娇年纪相符的女郎都会被拦住盘问后心中颇为恼怒,晋渊尊贵的嫡公主岂是什么人都能欺压的。可眼下虎落平阳只得东躲西藏,唐钊咬咬牙,有朝一日,他定要血洗琴川报今日之辱!
“殿下,你与苏二锤先走,我与香凝走后头。”他们四人一起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而京城来的没人会认识苏二锤,且他此时看起来比那真正的乞丐还要惨烈几分,有他为殿下掩护会降低官兵的戒心。
赵骊娇看了眼苏二锤,见他正小心翼翼的瞧自己,心中顿觉好笑,他莫不是真以为自己要将他拿去喂狼。
苏二锤紧紧跟着赵骊娇往城门口而去,为了降低嫌疑唐钊与香凝隔了好几个人才跟上。
快到城门口时,苏二锤突然踮起脚尖凑在赵骊娇耳旁小声说了句话,赵骊娇堪堪忍住将他一掌拍开的冲动,暗中狠狠瞪了眼苏二锤。
这混账是不长记性么,竟三番五次触碰她!
苏二锤被瞪了一眼,低着头欲哭无泪,心知刚刚又将殿下惹恼了,不知这次又要把他拿去喂什么。公主却已没心思去理会他,因为她已经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赵骊娇心中一惊低着头开始咳嗽,苏二锤立刻反应过来,伸手扶着赵骊娇眼里闪着泪花儿用极小的声音念叨着:“你别信那狗屁大夫说的,他说医不好定是他医术太差,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你放心,银子用光了我可以再想办法赚的,你也别再说让我走的话了,这病说是会传染,可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嘛。”说完他还小心翼翼的瞟了眼周围,生怕被人听到。
周围百姓是听不见,可那几个负责搜查的官兵都有武功傍身,耳力并不等同于寻常人,他们可是一字不落的都听了进去,几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就连暗处盯着赵骊娇的人也收回了目光。
二人轻而易举的蒙混过关,官兵后头再看到乞丐时,都嫌弃的退了几步且未多加盘查。
出了城赵骊娇皱眉道:“你怎知他们会盯上我?”装病这主意正是苏二锤刚刚在她耳边说的。
苏二锤:“殿下一看就与寻常人不同,就算扮成乞丐也不大像,定会引起旁人注意。”
赵骊娇眼神幽幽,泥孩子这脑袋倒是转的快,那看似平常的一番话将她的嫌疑洗的干干净净,她神态不像乞丐被他说成是因为治病受了拖累所致,成功打消了暗处那人的疑虑,而他又抓住了人性的弱点说她疾病会传染,让那些官兵不敢细查。
若他声音再大些或许还会惹来怀疑,可他偏偏极为小声还生怕被人听见,这番作态让人起不了丝毫疑心。
不对。
“你竟敢说我染了恶疾!”公主气急败坏,双目圆瞪。
苏二锤缩了缩脖子:“殿下府中还喂了什么…”
正好唐钊二人追了上来听到这话,他下意识看向苏二锤:“你又惹殿下生气了?”
苏二锤低头不吭声,他反正只有一条命,就是喂也只能喂一次。
赵骊娇气呼呼的转身离去,没再理苏二锤,她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敢三番五次对她如此不敬,要是在京城他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苏二锤立在那儿揪着衣角委屈巴巴的,香凝扯了他一把:“走吧。”
因着没有马,几人只能步行前往姑苏城,这一路上赵骊娇都没再搭理苏二锤,走在前头连头都没回一下,苏二锤本就瘦弱年纪又小哪里跟得上他们的脚步,一路小跑着额头不停的冒汗却不敢吭一声。
赵骊娇无意间的回眸看见这一幕,没过多久便说找个地儿歇息,再赶路时赵骊娇的步子慢了许多。
唐钊原本还打算去找几匹马,后来在路旁的茶嗣看见形迹可疑的京城人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几人顶着乞丐的行头一路走到了宁都,按步就班的通过了宁都城后,唐钊终于放了心。
姑苏城的刺史是唐氏的人,也就是赵骊娇的舅舅唐靖的部下,只要抵达姑苏他们就安全了,那几个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姑苏城里刺杀赵骊安公主。
姑苏刺史早已得了消息,派了人在百里处相迎,原本刺史是带着兵前往接驾,可在宁都就被拦下了,要去京城琴川宁都两城是必经之路,这些人既然要在半路行刺赵骊娇,必然就会有万种理由阻拦姑苏刺史救援。
两方人马对峙几天京城便来了人,若再僵持下去免不得又要惹出大乱子,姑苏刺史不得已退兵百里,等来等去等不到人,刺史早已心急如焚,生怕骊安公主被截杀在半路。
是以当赵骊娇出现在他驻扎的阵营时,姑苏刺史张之润欣喜若狂领着几百士兵跪拜:“臣等拜见公主殿下。”
赵骊娇上前将他扶起,道:“张大人辛苦了。”
张之润是从唐靖手底下出去的,这姑苏刺史也是经唐靖一手提拔,是以当他得知京城出了事后第一时间便点好了兵准备随时支援,后又得知骊安公主被贬至姑苏,便早早将公主府布置妥当。
张之润知道随赵骊娇出京城的有三百人,本以为再如何也还会剩下一队人马随行,却没想如今见到的只有四人,且看赵骊娇等人一身乞丐的行头,他便知道这一路必是无比艰辛,当下也没多问,只道:“臣想着殿下一路上应是舟车劳顿,已在营地备好换洗衣裳,殿下整理好后,微臣迎殿下回姑苏城。”
赵骊娇点头应下:“有劳张大人。”她着一身乞丐行头立在这里确实损了不少威严,好在张之润这人很会来事,除了刚开始瞧过她一眼后便再未抬头,连他身后的士兵也都始终低着头,这多少让骊安公主全了几分颜面。
只有苏二锤如木头一般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刚刚的跪拜与那整齐的公主殿下在脑海里不断盘桓,公主?殿下!
所以殿下是公主!
他再傻也知道公主是皇帝的女儿!
他这是撞上天大的贵人,苏二锤回想这几天做的蠢事,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他摸了公主的脸,抱了公主的腿,碰了公主的耳朵,还说公主染了恶疾!
这就是将他喂几次野兽他也不冤…
张之润见苏二锤立在原地发愣,上前客气的道:“小郎君,请移步沐浴更衣。”
苏二锤回头看他,小郎君?是叫他吗。
香凝走在最后头,听到后面的动静才发现苏二锤没有跟上来,遂转身扯着他的手臂:“愣着做什么,先沐浴换身衣裳。”
张之润在京城时见过香凝,知道她是赵骊娇的贴身侍女,可他也知道赵骊娇共有六个贴身侍女,遂道:“不知其他几位女郎?”他记得公主府这几位侍女各有所长,巾帼不让须眉。
香凝低头,顿住脚步恭敬回道:“回大人,她们…殉职了。”
张之润早有预料会是这个答案,他垂下头叹了口气,又多问了句:“不知原泞程楚二位大人…”原泞是皇帝早些年赐给骊安公主的,虽说是公主府的侍卫,却在都察院里领了职的。程楚是东宫门客,职位更是不低。
香凝眼眶微红:“回大人,他们…也殉职了,随行三百人,已只剩我与唐钊二人。”
张之润没再问,叹口气道:“节哀。”
香凝恭敬道:“谢大人。”
苏二锤被香凝交给了唐钊,唐钊又随手拉了一个仆从,让他带着苏二锤去沐浴,唐钊不得不感叹张之润此人做事极为周到,竟连丫鬟仆从都带了过来。
几人都急着卸下一身狼狈,倒也没注意到苏二锤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是以等赵骊娇沐浴更衣出了帐篷后,便见一青衣小少年跪在她的帐篷前。
赵骊娇没认出来,只道:“抬头。”
小少年缓缓抬头,面容俊俏如璞玉待琢,眸子里水光弥漫,似有万千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