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分外寒冷,冷风吹打在脸上,宛似刀割一样疼。

雾气萦绕下的竹岐县城,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经历了昨日的厮杀动**,城内一片人心惶惶,有不少人连夜收拾行李跑路,躲到乡下去了。

留在城中的人,绝大多数这时候忐忑不安的待在家中,即使有不得不外出讨生活的,也是小心翼翼,左顾右盼,不敢高声语,完全没了往日喧嚣热闹的氛围。

诸多武人死伤,狄相武,火蚕娘被抓走,云天纵重伤逃遁的消息还在小范围发酵中,但想必要不了几日就会传遍整个长阳府,届时引发的震动可想而知。

轰隆隆!

一行十数骑在冷清的街道上纵马驰骋,蹄声震响,好似闷雷滚滚而来。

飞快抵至一座近乎化为废墟的酒楼前,德隆一振黑色大氅,翻身下马,目光冷冽的扫视全场。

嗅着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他挥动马鞭,一指酒楼废墟,下令道:“挖出来!”

德隆乃是粘杆一等侍卫,听名字很不起眼,实则却是正三品的武职。

整个粘杆处,如他一般获封一等侍卫者也就三人。

即使是他的顶头上司粘杆长,所挂武职也是同样的一等侍卫。

能够坐到这个位置,除了身份上必须是獠人,还得是皇帝亲信,更要有能耐。

其他位置上的一等侍卫,或许也就是皇帝一时兴起,随口就点了,但粘杆处的一等侍卫,必然是上三品的高手!

正因位高权重,又自恃武力,德隆才敢随意训斥一府之主。

粘杆侍卫之下,则是执事人,拥有着管理事务的权限,却又无品无阶。

德隆一声令下,身后就有几名执事人躬身领命,飞身跃入酒楼废墟中。

这些人各个都到了内壮境界,体魄气力强悍,轻松的将残垣断壁掀开。

原本昨日酒楼死伤人数数十人,但是绝大多数尸身都已被熟识亲朋带走,只剩下一些孤魂野鬼依旧躺尸。

执事人们当然不是冲着这些人来的。

“找到了!”

不一会儿,一个执事人就拖出了一具五短身材,面目都被砸烂的尸体,正是那黑白童子。

德隆看了一眼,淡淡道:“到底是为朝廷办事,虽然没抓到人,终究有汇报之功,择地厚葬了吧。”

吩咐了一句,德隆就不再去管,看向执事人中一个五十来岁,鹰钩鼻男子,说道:“丁九,接下来能否找到那逆贼就看你的了!”

丁九嘿嘿一笑,抱拳道:“丁某办事,大人尽管放心。”

听了这番对话,其它执事人表情各异,或是神情冷淡,或是露出厌恶的神态,更有两人似欲作呕,扭开头去。

丁九却是毫不在意,怪笑一声,在自己肚皮上轻轻拍了拍,面色柔和,语声亲呢:“宝贝,出来吧!”

话音一落,就见丁九腹部处扭曲隆起,鼓鼓胀胀,好似有什么异物蜿蜒爬行,一路往上。

哇!

紧跟着丁九张开大嘴,一条色彩斑斓,眼眸碧绿,冰冷无情的小蛇吐着蛇信,缓缓从他嘴中游了出来,跌落地上。

德隆看见这一幕,脸颊也是狠狠抽了抽。

这是一门名为‘种毒蛇法’的异术,原本乃是制人害人之术,将小蛇以秘术祭练,令目标吞入腹中,施法之时只需念动咒诀,小蛇在体内翻江倒海,目标自是痛不欲生,听凭摆布。

丁九以此术害人,聚敛钱财,害的人多了,渐渐有了心得,便以自身为施术对象,吞纳小蛇入腹祭练,反而有了别样妙用。

那七彩小蛇在地面四面游走,蛇信“咝咝”作响,过得半晌,小蛇忽然尾巴一卷,奇快无比的朝着一个方向游去。粘杆处一行人显然对这一幕很熟悉,互相瞧了一眼,立即紧紧追了上去。

一路追着那条七彩小蛇出了县城,又跨过了一条河流,约莫二十里地后,一群人抵达了一座郁郁葱葱,林木茂盛的山林外。

丁九口中念念有词,七彩小蛇游动过来,顺着他的脚腕一路往上攀升,缠在了他的脖子上,蛇信“咝咝”吐动,似乎在述说着什么。

丁九停下咒诀,看向德隆道:“大人,那只老鼠就躲在这座山中,距离已经不远。”

德隆脸上泛起一抹冷意:“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进去将那只老鼠抓出来!”

“大人且慢!”

德隆正欲动身,执事人中走出个白白净净,面目和善的中年人,笑眯眯拱手道:“大人,山高林密,我们这么多人深入,若是引起动静,难免打草惊蛇,不如让贫道施法咒上一咒,纵然害不了那逆贼性命,也能令他神魂颠倒一阵。”

德隆就将目光看向这人,说道:“元灵道长可有把握?”

元灵笑道:“若无把握,贫道岂敢自荐?”

他慢条斯理的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裹,缓缓打开,却是两戳头发,又解下腰上悬着的葫芦,晃了晃,取下盖子,立时涌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元灵道:“早在出京之前,贫道就有了准备,这是那逆贼父母亲眷的发丝和血液。”

一张栩栩如生的全身人像画铺在地上,上面写着‘王永年’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元灵将发丝放在画像上,葫芦倾下,血液浇注于发丝。

捏了一口小刀在手,同样以血液浇灌刀身,随即元灵以刀穿刺画像五脏六腑,眼耳口鼻等部位,足下踏罡步斗,虎虎生风,手诀快速变化,念道:“天是普庵天,地是普庵地,千千军马,万万神将,取魂取神,迷乱不知,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取魂咒诀诵毕,画像上方忽有一股诡异的轻风**出,卷起画像,飘飘摇摇飞向高空。

同一时间。

丛山峻岭之中,一座高大的石台上,狄相武,火蚕娘两人人事不知,软躺在地,不知生死。

裴远坐在石台上,皱着眉头,苦苦思忖半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他自然又在狄相武,火蚕娘身上试验了一番夹脊关开窍之法,内壮大成的武人,比起普通修成真气者到底强了不少,让他获得了更多的试验数据。

除此之外,还得到了火蚕娘所修行的《天蚕功》心法。

“夹脊关开窍法,只差临门一脚了……。”

裴远收拾心绪,正要起身,忽然神色一动,隐隐然就感觉到这天地间有一缕异样的波动朝着他侵袭而来,似要撬开他的心神,侵入其中。

但又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是隔靴搔痒。

“这是……有人在施邪术害我?”

裴远从青云子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道术的知识,一察觉到异样,立即有了怀疑。

“不过,这术法未免太弱了些,给我挠痒痒吗?”

裴远略作沉思,随即恍然大悟:“术法害人,一般要有本人或血亲的皮毛血液,最好加上生辰八字,但我并不是真正的‘王永年’,只是占了个躯壳而已!门都找错了,还怎么害人?”

“那就让我来看看,究竟是何方妖魔鬼怪吧!”

裴远合上双目,泥丸宫蓦然洞开,一缕神意透出,迎向了虚空中那莫名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