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蓄力，齿轮啮合，时钟嘀嗒嘀嗒的响。
潘潘坐在钟表作坊的工作台上，仔细倾听时钟的每一声，确定擒纵机构工作无误，方才满意。
有时零件需要调整，潘潘会挪来放大镜，拿起非常尖的镊子，夹着极细小的零件。
这过程若是由人来干，呼吸和心跳带来的抖动都会非常耽误事。
潘潘是机械生命，生来就追求精准。它的手臂总是快速而稳定，在装配中从不出错。
每当完成一只钟表的安装，工作台下就会响起‘哇哇’的赞叹。
三兄妹中的弟弟波顿和妹妹仙妮坐在两张小板凳上，聚精会神的看潘潘工作。
工作室房门敲响，当哥哥的谢尔顿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两份晚饭。
“别看了，晚饭时间到。”谢尔顿把餐盘放在桌上，朝弟弟妹妹喊了声。
波顿和仙妮却不搭理，直到潘潘完成一只表芯的矫正，他们才跟着松口气。
“晚上吃什么？”六岁的仙妮爬上椅子，皱了皱鼻子，“又是煎鱼块，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有煎鱼块还不好吗？”九岁的波顿已经抓起叉子，“妈妈要是能吃到煎鱼块，会很开心的。”
仙妮顿时心情不好，耷拉脑袋。
晚餐是面包、煎鱼块，还有莴苣蔬菜汤。这换在过去，已经是三兄妹一家能吃到最好的食物。
谢尔顿在桌前找个位置坐下，摸摸妹妹的头发，
“最近食堂采购的肉食全是熏鱼。你多吃些，晚上做梦，妈妈才高兴的。”
仙妮‘嗯嗯’点头，情绪才由此恢复。
激流城靠大河，鱼是最便宜的肉食了。
码头区搞‘改革’，周青峰自掏腰包办了个食堂，专门给手下的‘高级雇员’提供每日三餐。
由于周青峰自己也在食堂吃饭，伙食水平还算有保障，顿顿能见到肉食。
只是什么肉就不好说了，毕竟这异界也没‘菜篮子’工程，市场上有啥吃啥。
两个孩子吃饭，潘潘也吃饭。
机械小人的食物还是那枚没能修复的牛头魔像碎块，每天吃一小块。
今天是棋子最后一颗碎块，潘潘将其丢进嘴，嘎吱嘎吱的开始嚼。
它嚼一会就喊，“仙妮，给我上发条。”
三兄妹连忙腾出手，到潘潘后背给它拧发条，顺带还从工作台上拿来一瓶机油。
之前缺机油，潘潘内部结构缺乏润滑，每次吃食物都极其费劲，十分钟就要上一次发条。
有从魔鬼塔尔手里换来的钟表作坊，潘潘就能工作干点活。
工作台的几块表便是它小试牛刀的杰作，比市面上出售的怀表更精准，功能更多。
除了制表，潘潘还给自己的身体替换些零件，吃饭消化也轻松许多。
上紧发条，喝够机油，机械小人的肚子里吱嘎吱嘎响个没完。
它满意的打个饱嗝，向谢尔顿问道：“今天有什么新闻吗？”
“昨天有只吸血鬼潜入我们码头区的杜克旅馆，杀了七个人。今天一早发现尸体。”
哇......孩子们发出害怕的低呼，连潘潘都不例外。
“吸血鬼很厉害，不是吗？”
“肯定了，他们是最邪恶的生物，没有之一。”
“那我们怎么办？吸血鬼会来杀我们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维克多老大今天心情很不好。”
谢尔顿不会说白天看到被吸干的尸体，他被吓的几乎要晕过去。
他不会说离开旅馆后，老感觉背后有鬼，一整天精神恍惚。
他不会说天黑后会害怕一个人待着，担心阴影中跳出长着獠牙的怪物。
看到弟弟妹妹天真的模样，谢尔顿就不怕了。
他反复提醒自己是哥哥，爸爸妈妈不在了，他必须把弟弟妹妹照顾好。
“你们今天干了些啥？”
“潘潘教我们写字，他还完成了手表机芯的组装。”仙妮指了指工作台。
潘潘加了句，“谢尔顿，你也得抽空来上课。维克多让我教你们三兄妹的。”
谢尔顿摇摇头，“我就算了，我得在外面跑，老大身边不能缺人。再说了，学习让我头疼。”
“如果你不学，将来的成就会远不如波顿和仙妮。”潘潘说得很直白。
“那可未必。”谢尔顿笑呵呵的，“我会紧跟老大，肯定比大多数人更强。”
兄妹聊了几句，谢尔顿收拾餐具离开。波顿和仙妮还小，被要求早早睡觉。
潘潘不需要休息，它上紧发条后回到工作台，继续给机芯组装表壳。
手表很贵，高精度的更贵。
周青峰对把握时间很看重，却对动不动十几金镑的怀表咂舌不已。
现在的手表不仅仅是计时工具，更是贵族才能拥有的奢侈品。
能随手掏出一块表来，绝对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普通人计时只能用沙漏。
激流城的钟表不但价格高，钟表匠还不轻易对外出售产品，要审查购买者的资格，且需要担保。
繁琐的规矩把想买表的周青峰气个半死。等潘潘和钟表作坊就位，他就要求试制手表。
机械境本就是钟表和齿轮的世界，潘潘虽然是最低等级的机械生命，但制造钟表是它的本能。
魔鬼塔尔提供的钟表作坊有备件，潘潘花几天时间就组装好五块手表。
这些手表在设计上就更精巧，比人类工匠自己琢磨的机械结构更复杂。
为提高计时精度，潘潘采用坚硬、耐磨，摩擦和膨胀系数都很小的红宝石轴承。
从技术和材料上对比，潘潘组装的手表绝对是激流城水平最高的一档。
等到深夜，周青峰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工作室，潘潘立刻上前展示自己的成果。
“维克多，你要的手表制备好了。绝对比市面上出售的怀表更好，计时更准，坚固耐用。”
手表确实很不错，水晶表面清澈透亮，不但能计时，还附带日历，以及指南针等小功能。
周青峰为此大为高兴，却难掩他脸上忧色。
“维克多，还需要继续制造手表吗？虽然作坊的轴承配件已经耗尽，但我知道人造红宝石的配方。
只需要坩埚和相应材料，我就可以制造小颗粒的红宝石。我还会打磨，手艺不比成立的珠宝匠差。”
为了让周青峰高兴，潘潘就差赌咒发誓。可周青峰却摇摇头，反而将异次元卫生间打开。
“有一只吸血鬼公然挑战我，而暗处还不知藏着多少想弄死我的对手。我得出点绝招，狠狠收拾他们一把。”
周青峰指着卫生间的洗衣机，“里头的电机可以用来带动钟表作坊的手工机床吗？”
潘潘秒懂，“你想把钟表在卫生间展开？这两件都带空间属性，只怕是不能简单相容的。
不过我可以单独造一台机床，用洗衣机当动力，肯定又快又稳，加工零件效率会很高。”
周青峰摇了摇头，“洗衣机功率有限，带不动大家伙的。不过提高生产效率是肯定的。
我需要给自己加强点装备，这需要你改造机床才能尽快完成。”
周青峰穷极自己贫乏的理工科知识，给潘潘描述一种叫‘转轮手枪’的玩意。
枪管、握把、框架、转轮机构。
周青峰的描述其实相当简略，反而是精通机械的潘潘丰富了设计细节。
“你是要一种靠手指扣动扳机，转动弹巢并让击锤击打弹药的武器，是吗？
我要好好想想，这套联动装置应该不难。至少不会比手表里的齿轮擒纵机构复杂。
难的是你说的子弹要怎么造？雷汞是什么？底火是什么？发射药又是什么？”
周青峰也很头大，他手头没一本穿越指南，还真不知道雷汞的分子式以及合成方式。
至于发射药，黑火药也不是不能用，铅芯弹丸也容易。
倒是铜制弹壳的技术含量反而非常高，因为这玩意需要有一致性。
一人一机琢磨要如何解决技术难题，潘潘忽然动作停止，言语终止。
周青峰以为它要上发条。可不等动手，这机械小人忽然嘴巴一张，吐出几颗齿轮零件。
不一会，潘潘的破铁皮手臂也跟着掉落，脑袋上的那颗独眼解体。
卧槽，这是咋回事？
周青峰试图把掉落的零件捡回来，可捡起又如何？他又不会装。
潘潘还在不停的吐零件，吐啊吐的连机油都吐出来。吐了半天，这机械生命的身体逐渐变形。
其原本**的胸膛结构开始封闭，肩膀像再生似得，有新的机械结构长出，脑袋上多出两只带玻璃窗的眼睛。
进化，这是在进化了。
潘潘的体表出现魔像般的金属外壳，身体各部位更加匀称，新长出的手指也愈发精细，拥有更高灵活度。
等机械小人恢复，周青峰总算放下心来，“潘潘，你是不是把那具棋子魔像消化完了？”
潘潘看看自己两条新手臂，欢呼喊道：“耶.....我再也不是垃圾场里用破烂拼接的废物了。
我的身体在逐渐恢复。
总有一天，我要回到机械境，让那些瞧不起我的家伙好好看看，我潘多拉不输给他们任何一个。”
潘潘不但形体有所变化，连声音都好听了些，不像原本那么沙哑失真。
周青峰对这机械生命的过往有些好奇，但没开口多问，反而将剩下两具棋子魔像取出。
“潘潘，你要是用得上，这两具魔像也可以给你当食物，让你变得更强。”
潘潘毫不客气的拿了猪头魔像，认真的说道：“维克多，你要的‘转轮手枪’，我一定给你造出来。”
周青峰笑笑，拍拍潘潘的脑袋，“我很高兴有一位来自机械境的朋友。”
潘潘将魔像丢进嘴，嘎吱嘎吱的吃掉。
不等完成消化，它跑到钟表作坊的工作台，找出画图板，开始绘制‘转轮手枪’的武器草图。
周青峰抬手看看表，打算去睡一会。
达武忽而面色凝重的找过来，低语道：“维克多，有点小麻烦。”
“有什么事？”
“艾莉丝的父亲来找你。”
艾莉丝的父亲？不就是曾经被关在地牢的骷髅架子，现在逃脱的亵渎者埃德蒙.伊伦特嘛。
他大半夜的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