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喇叭是强森偷的。

“这个东西好，比扩音术强。”

“扩音术只能持续几分钟，这东西能用一整天。”

“那些愚民听到巨响，一个个吓的发抖，正好用来震慑他们。”

“但这东西好怪，也不知是怎么造的？没关系，送回庇护堡，吾主自然能破解。”

强森用隐形术，悄悄摘走了电喇叭。他和里奇不敢继续在野牛镇停留，连夜离开。

等天亮行至下一个镇子，两人想进镇内弄点东西吃。

镇外的路边建了个简单的高台，台下围了数百人。其中不少是穿军装的‘圣光’士兵。

“不会吧，我们偷东西的事被发现了？”强森沿路而来，冷不丁瞧见这等阵仗，难免有点害怕。

现如今火器泛滥，牧师巫师依旧地位尊崇，碰到平民却没过去那种趾高气昂的心气。

无名无姓的山村野妇都能掏出一把枪的时代，贵族老爷再难像过去那样作威作福。

再加上对讲机和电台的普及，高效传讯不再是什么难以企及的事。

‘圣光’的大城市里已经开始架基站、搞交换机、普及‘小灵通’。

千人以上规模的小镇都配发电台，确保能跟上级联系上——这也是强化社会管理的重要手段。

因此，强森真的担心自己偷东西的事被迅速传开，若碰上预言系的强者推测其位置，他真的插翅难逃。

只是这路边开阔，压根没法躲，畏畏缩缩反而显得可疑。强森两人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

提心吊胆的走了几十步，两人才看清聚集在高台下的士兵不是冲自己来的。

因为台上挂了一张横幅，写着‘公审大会’几个字。

呼......强森大松一口气，反而升起浓厚兴趣，拉着里奇凑过去，想看看‘公审’是审理个啥？

高台上还没人，但台下站了一圈背着步枪的士兵。

以强森的能耐，扛不住枪子。他对那些持枪步兵颇为忌惮，只敢站在人群外，垫脚看几眼。

台下的人群大多是当地的，彼此交头接耳。听他们说几句，也就知道事情缘由。

“今天杀谁啊？”

“听说是上周逮住了‘大耳狼’一伙，今天押过来审。”

“上个月不是已经枪毙了‘大耳狼’？”

“那是‘大耳狗’，‘大耳狼’的弟弟。他们是一家的悍匪。”

“啧啧......现在抓人真简单。过去死活抓不到匪徒，现在只要想抓，没有抓不到的。”

强森听得颇为感叹，在魔法的世界，确实‘只要想抓，没有抓不到’的。

牧师是有读心术，用来审理和抓捕再方便不过，什么嫌疑和线索都能被挖出来。

预言系的巫师还能各种感知和探查手段，甚至有‘时间回溯’这种逆天的九级法术。

真要查，什么案子，什么坏人会查不出来？

如果有什么案犯和匪徒常年逍遥法外，一定是背后有后台，有保护伞。

等了约莫半小时，有个穿制服的人拿了个电喇叭上台，宣布开始公审。

当犯人挨个押上台，台下的人群顿时躁动。不少人惊呼道：“是镇长嘞，我们这的镇长被抓了。”

“天哪，镇长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他老婆，他女婿，他孙子，他的家仆，这是全家呀......”

台下的声音瞬间高涨，有人不解，有人谩骂，有人朝台上扔东西，维持秩序的士兵被推搡的连连后退。

主持会议的人不得不大声喊‘肃静’，弄得电喇叭里传出刺耳的电流啸叫。

直到士兵们把雪亮的刺刀亮出来，公审场面才稍稍控制住。

里奇靠近强森，压低声音问道：“我们教会要不要也学这个？”

强森很干脆的摇头。

“这都是原来诺曼联盟管理能力差，才有官匪勾结之事，‘圣光’上台后需要整顿基层秩序。

正义教会的领地内居民幸福，秩序井然，人人心向吾主，哪有这些龌龊？”

里奇用诧异的表情看着强森，显然是不信这屁话。

强森继续道：“相信我，教会的领地真不至于盗匪遍地，顶多是最近受了挑拨，多了些抗税的邪魔爪牙。”

里奇半信半疑。

台上的电喇叭继续响，主持人公布罪犯的罪行，请了不少人证和受害者上台，讲述匪患猖狂的原因和后果。

毫不意外，这就是一起官匪勾结的案子。

意外的是，台上的镇长一家当场就被‘押赴刑场’——就是附近空地，执行枪决。

看着平日作威作福的土豪全家死绝，对当地人而言是莫大的心理震撼。

连带旁观的强森和里奇也有种大事不妙的观感。

昨天看‘圣光’派下乡的便民服务队，简直就是受气包一般窝囊。

货物被偷，人员被耍，卖力讨好，当地人却不怎么领情，愿意参加招工招生的都是些没用的废人。

当地人天生抱团，受豪强和家族制约，认为离家远行的风险太大，大过高薪的**。

镇内的族长说一句，可比上百公里外的领主说一万句都强。

可隔一天，‘圣光’就开始大大方方的杀人——公开审理，历数罪行，验明正身，当场枪决。

当地人其实不知道‘圣光’有多厉害。

周青峰杀了多少贵族，干了多少神灵，那不过是商队货郎嘴里的笑话。

‘圣光’和正义教会的矛盾则连笑话都算不上，这镇上的居民每日劳作只为填饱肚子，不关心外界如何。

可土豪和悍匪是何等的作威作福，当地人不但知道，还深有体会。

区区一个镇长，那就是个土皇帝，决定了镇上这一两千人的生死。谁敢忤逆他，必定全家倒霉。

可现在......每一声枪响便射爆一颗人头。整个过程充满公式化的平平淡淡。

公审主持人刚刚还声嘶力竭的喊‘肃静’，眨眼就要了二十几条人命。

行刑前，围观的人群将临时靶场紧紧围住。

行刑后，血腥气四散飘扬，极为浓烈。人群逐渐散开，慌慌乱乱，避之不及。

强森闻到一股尿骚味，左看右看，原来是身边有人瑟瑟发抖，不知不觉间尿了裤子。

再没谁把这‘公审大会’当个热闹，不少人看得头晕目眩，脸色惨白。

尸体被拖去掩埋，镇长家产被充公，新的镇长由‘圣光’指派，当地无人不服，全都默不作声。

当暴力机器运作起来，一切就像在走流程，无情而呆板，又不可阻挡。

“唉......我现在明白修路有什么好处了。”强森连声叹息。

“过去从大城市到这种小镇，没个三五天根本过不来。贵族想统治小地方也难。

现在，‘圣光’的那些魔动车辆半天就能赶来。等路修好了，士兵来的速度只会更快。”

强森脑袋一低，说不下去。

里奇明白其意思，也倍感忧虑。

‘圣光’掌控数百万人口，或许有六百万，又或许有七百万，但肯定远不如正义教会多。

但‘圣光’能将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口牢牢掌握。正义教会又能掌握多少？真是个未知数。

人口多，信徒才多。信徒多，能提供的信仰之力才强。对神灵而言，没有比这重要的。

只看这公审大会现场，一张张六神无主的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屈服于‘圣光’。

强森是牧师，最大的本事不是玩神术，而是给信徒洗脑。他很清楚，最好的洗脑方式就是恩威并施。

“不怕，不怕。”

里奇的脸色霎那间也变得很白。有这么多信徒，至少可以成就中等神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此刻，类似的情报早已如雪片般出现在庇护堡，出现在大主教的书房。

圣者降临的提尔正在翻捡几件来自‘圣光’的装备，比如对讲机，手电筒之类的。

周青峰给基层官员配发这些电子装备，方便他们提高工作效率，使用过程中难免会有遗失和被盗。

好些此类装备要么进入黑市，要么摆在提尔的面前。一名炽天神侍正在负责解说，谈论这些工业品的奇效。

“‘圣光’的凡人都在使用这些物品，确实很好用。这些东西不需借助魔法，使用成本低，效果卓著。”

除了这些小巧的电子设备，书房的名贵地毯上还摆着一具散架的‘飞行怪物’。

这是不知从哪里收集来的飞机残骸，还是第一代纯电动版本。

机身已经彻底损毁，但电动机大体还完整，被天使们修复。

“‘圣光’就是靠这玩意朝我们教会领地渗透，前不久遭到我们反击后，有所收敛。

但最近他们的‘飞行怪物’升级了，速度更快，飞行更灵活，还装了某种预警装置，越发难以拦截。”

所谓‘升级’，是两百马力以上的魔法动力开始生产，让飞机的速度和升限大增。

‘预警装置’则是用来驱赶野猪的相控阵雷达，具有天然的过滤地面杂波能力，能探查十几公里外的飞行目标。

现在‘圣光’的飞机是越来越难拦截，天使也没办法。

提尔拆开了手里一部对讲机，盯着绿色的电路板和芯片，面无表情。

激流城的学院里没怎么教电学，只教了力学，更别提跟芯片相关的内容——周青峰只会修垃圾，他也不会造芯片。

‘圣光’没开源的技术，提尔就不会，只能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