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思索半晌,姜沉鱼眸光期许地望着秦锋。

外有晋国大军,内又风雨飘摇。

此番随她御驾亲征的朝臣们,大多数是永王旧臣。

九边之中能征惯战的士卒,也多为并肩王的部曲。

一旦处理不好,敖东城内必遭剧变。

好在,女帝姜沉鱼也擢升了一些骨干。

但她手中拥有的这些牌,在永王胜算不高。

“陛下,陛下?”

郭追去而复返,神色愈发不安。

女帝姜沉鱼收敛思绪,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郭追皱眉道:“陛下,永王说有事要跟陛下商议。”

“大胆,自古以来,岂有皇帝下榻王公之处议政的说法?”

姜沉鱼怒意未消。

此时门外又来一位大监:“陛下,永王殿下请陛下去并肩王府。”

此人年纪已高,满头白发,正是侍奉永王的太监陈淮。

在先帝执政时期,这老阉人就是内务府的四大监之一。

永王没有做宗正府大卿之前,郭追的地位也仅跟陈淮持平。

如今永王归来,姜沉鱼明显地感到不安。

陈淮也回来,郭追也觉得自己的地位不稳了。

“朕会过去的。”姜沉鱼看了秦锋之后,才决定前去并肩王府议政。

没办法,既然两大王公都来了。

她这位女皇陛下终不能做缩头乌龟。

该面对的,无法逃避。

都要面对。

“奴才这就去回禀。”

陈淮猖狂的转身,丝毫不给女帝姜沉鱼请安,兀自离去。

姜沉鱼看着他那桀骜不驯的背影,眸中涌现出浓浓的杀意。

接着他便对秦锋说道:“备车,随朕去一趟并肩王府。”

两人刚出大殿,身披甲胄的吴奎也匆忙赶来。

“微臣吴奎叩见陛下。”

“吴帅有事?”

“陛下,臣刚刚得知永王入驻敖东城了。”

“朕已经知道了。”

“吴卿,敖东城外的危机还没有解除,晋军接下来的攻势会比之前愈烈,无论朝廷如何变迁,敖东城的安危全系你一人之手。”

“陛下,臣誓死保卫敖东城。”

“起来吧。”

吴奎起身后,欲言又止,思索半晌终又说道:“陛下,臣还有事启奏。”

“说吧。”

“陛下,敖东城西的城墙高度只有三丈,臣认为晋军会全力猛攻西城。”

“你说的对。”

不等姜沉鱼开口,秦锋就率先给予吴奎肯定。

他之前也巡视过也敖东城的三面防线,西面的城墙确实是薄弱的环节。

所以,这一次秦锋才去军需处安排狼牙滚木。

在城墙上列出拒马阵,可以有效地阻敌。

“吴将军,你去督促军需处,军械制造出多少就装备多少。”

“是。”

“秦锋,你说永王跟并肩王他们打算做什么?”

姜沉鱼气息低沉地问了一句。

“管他们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姜沉鱼不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片刻之后,姜沉鱼带着秦锋进入并肩王府。

姜伯文跟前朝的两位阁老确实早到了。

姜伯文看到姜沉鱼,仪容之间糅杂着既殷勤又略显歹毒的笑容:“皇侄。”

姜沉鱼点了点头。

发现永王姜伯符气色虚弱。

乍一看,便是身体被掏空的状态。

此时的永王看着一本奏折,虽是坐在此位,却还是扫了一眼姜沉鱼,冷淡道:“陛下。”

再看秦锋时,永王眸中杀机毕露。

姜沉鱼压着内心的愤怒,疑道:“永王贸然来敖东城,为何不跟朕通禀?”

“本王忧心国事,忧心敖东城的防备。”

永王脸上涌现着虚伪的笑意。

他的言辞给人极为不满的感觉。

这是对皇权最大的蔑视。

“两位皇叔,找朕有何话说?”

姜沉鱼面色逐渐冰冷,她倒想找个合适的时机直接开溜。

“陛下,还请上位说话。”

永王姜伯符指了指府内的主位。

似乎在解释他们没有恶意。

姜沉鱼径直来到主位坐下。

“伯文,快给皇侄倒茶。”

姜伯文面含微笑:“此等小事不需要王兄提醒。”

看着御案之前,并肩王亲自敬献的茶樽,姜沉鱼不为所动,而是冷道:“两位皇叔到底有何贵干?”

并肩王这才面露狐疑跟不解之色,问道:“皇侄,我听说你把康凌仲当庭辱杀了?”

“这……”

姜沉鱼感受到并肩王语气之中的寒意。

待女帝失神时,秦锋洒然轻笑:“康阁老是被我所杀,此外还有章从丘,以及敖东城的夏君集跟寇宁。”

“本王是在问你吗?此等场合,岂能一个监人说话?出去!”

“皇叔,何必为难武德使大人?他此番守城有功!”

女帝一句话便缓解了现场的冷冽气氛。

“糊涂!”

“陛下糊涂!”

说话之人正是前朝阁老王君如,他摩挲着稀松发白的胡须,摆出一副忧国忧民忧天下的忧郁老男人的形象:“刑不上大夫,这是先帝遗训。”

遗训?

贪墨的官员尝尝把先皇遗训挂在嘴边,来充当他们的挡箭牌。

姜沉鱼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些说辞。

如今先皇旧臣王君如的话,更让女帝感到愤怒。

姜沉鱼冷声问道:“那依王阁老所见,朕该如何做?”

“陛下,我朝太祖皇帝建立大夏,便是礼仪之邦,大夏天下以礼而立国,以恩德治天下,凭此来教化世人,供万世子孙敬仰,而陛下在太玄宫内妄自菲薄,辱杀朝廷大臣,此举是悖逆祖制,执意将臣民逼迫到天子的对立面,实乃祸国殃民之兆。”

“那就是说,士大夫皆可与民争利,盘剥军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陛下此言缪矣!”

王君如说道:“天下本就是勋贵祖辈跟太祖皇帝从马背上征来的,治理天下当施疲民,弱民,愚民之策。”

“不能让百姓拥有太大的话语权跟自主权。”

“眼下,朝廷内忧外患,陛下擅杀康阁老,已然激起众怒。”

“天下文人士子辱没陛下为暴虐昏君,还请陛下明察。”

王君如说罢,便依制朝着女帝施起了君臣之礼。

姜沉鱼表面风淡云轻,毫无异色。

实则心中已是七上八下,凌乱不堪。

她纵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却也听到了满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