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第一次见太宰治,是在一次组织会议后。
那时太宰治跟在森鸥外的身后,阴沉沉地盯着他,鸢色的眸子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仿佛周围所有的事物,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琴酒,接下来一段时间,太宰治就跟在你的身边。”苍老沙哑的声音从琴酒的身侧传来,电子屏幕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雪花点,伴随着一两声干涩的乌鸦叫声。
琴酒垂眸答应,敛去眸中的情绪。
其实琴酒一向不喜欢小孩。
大多数的小孩都很麻烦,柔弱且吵闹。
只是他没有拒绝的权力,他不过是乌丸莲耶手中的一把利刃而已,是乌丸莲耶目前最好用的一把刀,带着十足的血腥气。
待一声独特的电子音后,乌丸莲耶彻底切断了和会议室的联系。琴酒抬起眸子,恰好对上太宰治暗沉沉打量的目光。
阴沉、死气、不爱说话。
这是太宰治给琴酒的第一印象。
琴酒不知道森鸥外从哪里捡到的太宰治,不过在短暂的相处中,他窥见了太宰治身上犯罪的天赋。如果加以培养,必然是组织未来的一大助力。
显然,乌丸莲耶同样也发现了太宰治的天赋,所以将他扔给了琴酒。
只可惜琴酒不会带孩子,也讨厌麻烦的小孩。
索性太宰治和其他的小孩不一样。
他不会哭,不会闹,大多数时候喜欢一个人窝在角落里看书。
不然以琴酒的性格,他早就忍不住拔枪了。
太宰治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是每次他一开口,都一针见血。为此,贝尔摩德不止一次在琴酒的耳边抱怨过这件事。
贝尔摩德笑他年纪轻轻就当了爹。
每到这个时候,琴酒都会点燃一支烟,沉默不语。
然而随着逐渐深入的接触,太宰治乖戾的性格越发突显了出来。
再一次发觉食物被太宰治放了老鼠药,琴酒终于忍不住揍了他一顿,然后每天准时将他从**拖起来,丢到训练室里面训练。
遇见太宰治之前,琴酒的耐心尺度一向是以伏特加为标准;遇见太宰治之后,琴酒发现自己耐心的上限一再拉高。
或许是已经熟悉的缘故,太宰治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点燃他的杀心。然而每次触及对方空无一物,却又翻涌着浓重黑泥的眼眸后,琴酒收回了手里的枪。
太宰治是乌丸莲耶交给他的,不能就这样死在他的手上。
不能杀,就只能受着。
可是太宰治实在太过于闹腾,琴酒忍无可忍的时候,还是会选择用暴力解决问题。
反正都要被太宰治这小子告黑状,不如先揍了再说。
在贝尔摩德肆意的笑声中,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组织内已经成家的成员,每次在提及他们的孩子时,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实在是太烦了,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恨铁不成钢倒不至于,太宰治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不管是什么,稍一接触就立马会了。其中表现尤为突出的,是开锁,任何锁在太宰治的手中,都像是一个玩具一样简单。
这一点让琴酒感到难得的欣慰。
“琴酒,你不会真的要成为一个老父亲了吧。”贝尔摩德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杯中猩红色的**,抿唇笑了笑。
当时琴酒下意识想点燃一支烟,却被贝尔摩德按住了手腕。
贝尔摩德扬眉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她拨弄着香气馥郁的头发,轻轻将他手中的香烟抽了出来,随手扔进了杯中的红酒里:“BOSS说了,吸烟不利于小朋友的生长发育。”
琴酒眯了眯眸子,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直直地盯着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如果你不满的话,可以直接向BOSS说明哦。”
“小孩就是麻烦。”琴酒垂眸扫了一眼已经泡软了的香烟,啧了一声,面色不耐。
“我怎么觉得你乐在其中?”贝尔摩德调笑了一句,却只收到一枚冰冷的眼神,以及一道扬长而去的身影。
其实让琴酒戒烟的,不是雪莉,而是太宰治。
耀眼的火光划破周围的黑暗,点燃琴酒手中的香烟。
火光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明明灭灭的猩红,淡淡的烟雾缭绕在琴酒的身侧,模糊了他的面庞。
修长的两指夹着香烟,琴酒眯了眯眸子,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过去的大部分记忆已经变得模糊,然而再见太宰治小时候的模样,却莫名勾起了琴酒曾经的回忆。
他不是一个恋旧的人,却意外地回忆起了曾经。
“麻烦。”琴酒收回思绪,重重地啧了一声,如狼一般冷戾的眸子散着幽幽的绿光。
“琴酒,我变回来了哦~”太宰治甜腻的声音从琴酒的身后传来。
琴酒顺势掐灭手中的香烟,等身上浓郁的烟味被清凉的晚风吹得差不多了,才回过头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推开落地的玻璃窗,脚步轻快地来到阳台。
“其实我还没有玩够呢。”他整理着衣衫,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
琴酒仔细端详着太宰治,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丝冷笑:“太宰治,你果然是一个麻烦。”
一天不死,一天不消停。
可惜太宰治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存在。
能在琴酒的追杀下存活一个月的太宰治,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死去,琴酒也不容许太宰治就这样草率地死去。
所以每次太宰治自杀的时候,琴酒都会第一时间前去捞人,然后暴揍一顿,扔进医院,帮忙分担任务,出院,继续自杀,继续捞人……往复循环。
太宰治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模式,每次都乐此不疲地奔往自杀的道路,然而每次都会被琴酒捞起来。
“欸——琴酒你这样说我可是会伤心的~”太宰治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装可怜是没用的。”琴酒重新抽出一根烟,咬着烟头直视着太宰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气音。
“我觉得很有用呢~”太宰治弯了弯眸子,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倒映着琴酒的身影。
他靠在阳台边,双手一撑,顺势坐在了阳台的栏杆上,晃了晃双腿,语气甜腻:“琴酒不是每次都拿我无可奈何嘛~”
琴酒面无表情地扫了太宰治一眼。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蓦地站起身,踩在栏杆上,脚步欢快地在上面走来走去,丝毫不顾及摔下去的结果。
他背过双手,最后停在了琴酒的面前,弯下腰笑了笑:“琴酒,你说我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呢?”
太宰治指了指身后的夜景,悄然站直了身子。
晚间凉风簌簌,琴酒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会死。”
“正合我意~”轻巧的声音响在琴酒的耳侧,随着风逸散在遥远的天地间。
不出所料,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太宰治就张开双臂向后仰。
沙色的风衣从琴酒的视野中划过,琴酒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眼疾手快地抓住对方的小腿,用力将他拉了上来,动作极其的熟练,仿佛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将太宰治扔在阳台平面上,琴酒点燃了口中的香烟,意味不明地说道:“你不该当着我的面尝试自杀的。”
太宰治躺在阳台上,仰头盯着缭绕在烟雾中隐隐绰绰的半张脸,忍不住笑出声,连带着胸腔一起鼓动起来。
琴酒不明所以地扫了太宰治一眼,看见他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靠回阳台栏杆上,出声道:“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太宰治摇了摇头。
他撑着半边脸,端详着琴酒,喃喃道:“琴酒,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骗呐~真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怕你。”
“谁知道呢。”回以太宰治的是琴酒一声似笑非笑的冷哼声。
“无趣。”太宰治耸了耸肩,偏过了头。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栏杆,太宰治百无聊赖地盯着远处的霓虹夜景,注意到不远处冉冉升起一道火光。
火光冲天,留下一串明亮的尾巴,然后快速消散。
一阵沉闷的响声后,绚丽的烟花绽放在空中,照亮天边的云。
接二连三的烟火在空中绽放着,开出一朵朵绚丽的花。
蓦地,洁白的羽毛从太宰治的眼前划过,他伸出手接住,仔细端详着。
这似乎是白鸽的羽毛,上面还缠绕着一丝红色的绒毛。
太宰治想到了那只经常落在果戈里肩膀上,一脚同样绑着红色绒球的白鸽。
翅膀拍打的声音被沉闷的烟火声覆盖,一只通体洁白的鸽子没入寂静无声的夜色中,逐渐远去。
“阿陀,不去见见绷带先生吗?”果戈里踩在花坛的边缘,脚步轻盈如一只轻巧的白鸽。
白色的发尾被编成一条小辫子,上面绑着一只红色的绒球,随着果戈里的动作左右晃动着。他伸手接住翩然落下的洁白羽毛,一脚绑着红色绒球的白鸽稳稳落在他的肩膀上。
果戈里摸了摸白鸽的头,仰头望着天空中绚丽的烟花,白色的斗篷划过一个饱满的弧度,再轻飘飘地落下。
欢快的身影落入费奥多尔的眸中,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嗓音温润:“不用。”
“为什么?”果戈里转过身,灿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
“因为没有必要。”
果戈里了然地点点头,语气兴奋地追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暖黄的灯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最后逐渐交织在一起。
费奥多尔仰头望了一眼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回俄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