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见你后,尘世不尘,海亦不苦,世间于我是梦幻泡影,你是唯一的救赎和执念

所以,大道万千,我只走向你

____路非

【在这个世界里,九天神女云瑶才是女主,她和魔尊帝夙的九世情劫关乎六界的安危,你,只是他们最后一世的绊脚石,人见人嫌,死得凄凉。】

【这一世,魔尊失忆在人间,一无所有,无权无势,你们成亲后,你看不起他,打压他,羞辱他。等云瑶出现之后,他就会发现,原来世间有如此美好的女子,你,是一朵黑心黑肝的黑莲花。】

【你会被魔尊一剑灭魂……】

“等等。”

鹿朝打断了识海中喋喋不休的声音,鸦羽般的睫毛下,一双妩媚的黑眸轻轻弯起。

“你要让我攻略他?”

【是呀,主人。】

【你阻拦了男女主的九世情缘,被天道嫌弃,命格横竖都是死,如果有男主的气运笼罩,你就不用死了。】

鹿朝眉心紧蹙:“我攻略他,九天神女怎么办?他们谈恋爱可是关乎六界存亡的。”

【主人放心,整本书我都看过啦,你死了以后他们还会纠葛上千年。你现在只是一个凡人,只有几十年阳寿,你攻略他,和他做几十年凡人夫妻,寻找时机再金蝉脱壳,并不影响他和九天神女的情劫。】

“拒绝。”

鹿朝一张艳若牡丹的小脸,布满寒霜。

换其他人,她会考虑一下,但帝夙,绝无可能。

【主人,不攻略他你很快就要死,你想想他没失忆下凡之前有多可怕,神族都快被他杀光啦!等他恢复记忆之后,会比之前可怕一万倍!主人听我的嗷,咱们好不容易才从天劫中逃了一命……】

鹿朝点头:“确实。”

当初渡劫失败,若不是她留了个后手,逃了一缕魂魄出来,现在都变成灰了。

但魂魄落在这个凡人身上,觉醒了一段记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一本狗血仙侠小说里。

她只是个活在台词里的人物,全篇也就开篇神魔大战时打了一次酱油,后续剧情再没有她的姓名。

而现在穿越的这个凡人,戏份倒是重要很多,是男主魔尊失忆后在人间娶的妻子,一个兢兢业业不停作死的炮灰女配,后来断了双腿,容貌被毁,母亲因自己而自杀,外祖一家被灭族。

总之就是大写的惨。

【太好了,主人终于想通了,那么主人醒来后,就和帝夙圆房吧,毕竟你们成亲都半个月了,先让他初次尝到情爱的美好,为此,我已为主人准备好宫廷秘传的十本春宫图,主人马上抓紧时间仔细观摩学习一番……】

她的本命神器召灵干劲十足地开始计划如何攻略魔尊。

鹿朝:“我要和他离婚。”

【……】

召灵生气了,什么离婚啊!

一个魔尊被凡人离婚,他不要面子的吗!他杀戮成性,睚眦必报,等恢复记忆,他会把你从这个世上彻底抹去,连一粒灰都不会留下!

鹿朝当然知道,她在九巫山时,就听说过,魔尊帝夙诞生于混沌之初,天生无情无心,只为了毁灭而生。

九天神女可以用爱感化他,那是因为她是女主,头顶光环,但哪怕到小说结尾,帝夙也仅仅只是被感化,他从未动情。

鹿朝一个女配,没有光环,还被天道嫌弃,攻略他不等于作死吗?

最重要的是,帝夙在小说里狠到极致,对九天神女虐了又虐,杀了又杀,她始终无怨无悔,卑微又炽烈地为帝夙奉献一切,这是绝配啊!就让他们锁死吧!不要来祸害她!

尊重!祝福!

【主人……】

眼看召灵还要苦口婆心,鹿朝立刻脱离识海,把神识投向现实。

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悬浮在半空,没有落定之感,眼睛也睁不开,只隐约能听到一阵一阵的哭泣和说话声。

“王爷说,郡主顽劣任性,将来嫁出去怕受婆家的委屈,不如嫁个无父无母的,住在王府,猎户的儿子江小山虽然穷了些,可是没有背景更好拿捏,也不会欺负郡主。”

“成亲那天,郡主又哭又闹,王爷就让人把郡主绑起来,强行让她拜堂,可怜郡主挣不脱,就这么成亲了。郡主半月以来一直悲痛难过,茶饭不思,今日想不通,才会偷偷跑出城。”

鹿朝恍惚地听着,无数记忆也随之涌入脑海。

朝阳郡主云朝,宁王的小女儿,今年十五岁,骄纵任性,在魏国是一位无人敢惹的小祖宗。

半个月前被宁王逼着和猎户的儿子成了亲,她不甘心,趁着元宵节到处热热闹闹庆贺,她就跑出城,打算去禹州,她外祖父是佣兵百万的禹州王,在那里,这桩婚事绝不会被承认。

可惜她过于天真,不知道如今妖魔肆虐的世道有多可怕,自以为带些仙家宝贝在身上,就能独行千里到禹州,谁知道才出城没多久,就遇上妖物袭击,一条小命就这样丢了。

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本小说里的女配,和她成亲的那个人也不是猎户的儿子江小山,而是失忆后流落在人间的魔尊帝夙。

一个猎户的儿子为何能和金枝玉叶的郡主成亲?这就不得不把本书女主云瑶拉出来了。

小说《九世劫》,讲述九天神女云瑶和魔尊帝夙轮回九世,都阴差阳错的虐恋,这一世云瑶和原主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不同的是,云瑶母亲是一位神女,是宁王早逝的白月光,当年产下云瑶时,被妖魔袭击而死,路过的猎户救下了云瑶。宁王痛失至爱,又头脑发热,便和猎户订下了姻亲之约,还作死的以血立誓。

可云瑶是神女之后,天生神骨,长大后简直光芒万丈,被丹华宫老宫主收为关门弟子,十八岁便有‘云作华裳,瑶台飞仙’的美誉,更是被琉璃仙都早早定为仙妃。

原主呢?她母亲宁王妃是从禹州嫁来联姻的,宁王本就不喜欢,后来还遇到挚爱白月光,更是直接冷落在后院,可是,当年先皇为了稳固和禹州的关系,对他施加压力,他不得不捏着鼻子和宁王妃生下原主。

原主只是个凡人,从小娇生惯养,令人厌烦。

所以,不久之前猎户的儿子找上门后,宁王几乎不用考虑,就把这个不成器的废物女儿送出去了。

宁王这一招不可谓不狠,直接让帝夙成了云瑶的妹夫,让他们最后一世的情劫成为伦理级别的地狱难度。

空空****的漂浮感终于落定,鹿朝立刻感到全身骨头仿佛被敲碎一样,疼得她直冒冷汗。

她慢慢睁开眼睛,绣着鸳鸯戏水和并蒂莲花的红色帷幔映入眼中,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以及一股血腥味。

她转过头,隔着重重纱帘,外面是个富丽堂皇的房间,仙鹤衔芝香炉中燃着安神的熏香,花梨木几案上一只描金绡凤的红釉瓷瓶,插上刚摘下的青山贯雪牡丹,花瓣还沾着露珠,鲜嫩娇妍,十二扇琉璃屏风上,绘着仙界十二处盛景,疏林千树,瑞气万条。

守在身边的小丫头看见她睁开眼睛,连忙大喊:“郡主醒了!”

随后,珠帘哗啦啦晃动,一群人快步走过来,为首一人身穿宝蓝色织金云纹缂丝长褙子,云鬓高挽,一双凤目隐隐含威,三十来岁的年纪,风华正茂,美艳逼人。

“朝朝……”宁王妃满脸是泪,颤着手摸了摸她的小脸,从前是圆嘟嘟的,现在瘦得只有巴掌大了,还有身上一道几乎透出骨头的伤口,鲜血湿透了衣裳,哪个做母亲的,会不心痛?

鹿朝张了张口,喉咙剧痛,仿佛被人切开,她根本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都是母亲不好,要是我不离开,他们就不敢这么欺负你……朝朝放心,母亲发誓,你今日所受的伤害,他日我定要他们百倍偿还!”宁王妃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

鹿朝长睫微微一颤,小说里,宁王妃的下场是很惨的。

她因为顾全大局,不想引起京城和禹州之间的战火,只能咽下苦水,认了这门婚事。

后面她眼睁睁看着女儿断了双腿,容貌被毁,只能躲在房间里不见天日,痛苦不堪,而云瑶和帝夙却越走越近,她如何能忍?

云瑶的母亲抢了她的夫君,而现在,云瑶又抢了她女儿的夫君。

如何能不恨?

她被仇恨蒙蔽了心,偷偷勾结了一个魔族要杀死帝夙和云瑶,结局自然失败,怒火攻心的宁王强行灌了她一碗毒药,对外说她畏罪自杀。

她死之后,禹州王大怒,起兵造反,宁王在云瑶等一干主角的帮助下,刺杀禹州王成功,随后一举灭了在魏国边疆虎视眈眈多年的禹州大军,禹州王一家,诛灭九族。

原主就在外祖父一家被灭门的当日,死于恢复记忆的帝夙剑下。

一家子炮灰得整整齐齐。

鹿朝轻轻闭上眼睛,借了原主身体重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的家人落得如此下场。

“入了夜的城外,不知有多少妖魔,你只是个凡人,怎么能孤身跑出去?”宁王妃小心翼翼摸着她的脸,“这一次若不是江小山救了你,母亲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鹿朝闭上的眼睛又睁开。

江小山……不,帝夙救了她?

原主当时早被吓晕过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得救,而小说里也压根儿没写。

宁王妃看着她浑身是血的样子,心绪复杂,但还是说:“这是救命的恩情,无论如何,要好好谢谢人家。”

鹿朝的心情也十分复杂,帝夙这个人,不管在小说中,还是她困在九巫山时听得种种传言中,都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其实小说结尾,鹿朝也不觉得他真的被感化,他似乎只是厌倦了杀戮。

讽刺的是,这魔头放下屠刀之后,众生得救了,于是他被高高奉起,和九天神女一起成了六界的守护神。

这个结局,一度让鹿朝十分不爽。

只是她现在泥菩萨过河,爽不爽的也不重要了,苟住小命才最要紧。

“母亲知道你现在不喜欢他,但是……”宁王妃轻声说,“必定是前世有缘,你和他今生才能结为夫妻。”

鹿朝:什么样的孽缘啊?

“好了,你伤的这么重,就不说这些了,好好休养,母亲只愿我的朝朝平安顺意,富贵绵长。”

平安顺意,富贵绵长。

只要和魔尊离婚,从此再无瓜葛,这个愿望倒也不难实现。

而离婚,目前看来也不难。

帝夙作为男主,身心干净,和原主成亲半个月,一直住在巡夜营中,从没回过王府,所以他们不仅没有圆房,连同房都不曾有。

整个京城都在看她的笑话,不仅嫁了个穷小子,这穷小子还看不上她,连家都不回,碰都不愿意碰她。

这正好有利于鹿朝,只要一纸和离书,送他些银子,打发他走,从此两人再无瓜葛。

哪怕三年之后帝夙恢复记忆,恐怕都不记得她是谁。

鹿朝盘算好,只等身体恢复得利索一些,就能写和离书了。

现在她动惮不得,妖物造成的重伤在凡人身上极难愈合,原主早已香消玉殒,全靠她一缕残魂勉强挣扎续命。

还好,云瑶没回安阳,帝夙也不会出现。

她还有时间。

鹿朝浑浑噩噩睡过去,她一直发烧,几乎没有醒来过。

不知道过了几天,她终于醒过来,头脑已经不再昏沉,身上也很轻松,仿佛重新注入了生命力。

她试着抬起手,一只细嫩的小手,手臂像一截初生的嫩藕,雪白晶莹。

一百年了,终于又重获新生。

鹿朝想爬起来看看新生的身体是个什么样子,谁知刚翻了个身,忽然脑袋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隔着薄薄的寝衣,那皮肤上的温度透着微微的凉意,令人心底也跟着一寒。

鹿朝:“……”

她身边还躺着个男人。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鹿朝僵硬地抬起头。

然后,她对上一双刚刚睁开的,妖异疏冷的浅灰色眼睛,因为被吵醒,那眼眸深处完全无法隐藏的戾气仿佛带着地狱深处的浓浓血腥,扑面而来。

鹿朝浑身一个激灵,心态差点儿崩了。

但她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心里马上安慰自己——

没事的,就算躺在一张**也不代表什么,帝夙整本书对她都厌恶至极,多看她一眼都嫌弃,一定是不小心躺错了地方,或者喝醉了被丫鬟扶上来,毕竟他们成过亲,他睡这儿表面上合情合理。

但这件事可千万不能传出去。

然而下一秒——

被吵醒的少年困倦地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然后像是无奈,又像是习惯了,手臂一揽,把她圈到怀中,下巴贴着她柔软的耳廓,继续睡。

鹿朝:“????”

你怎么回事啊魔尊!

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一层轻薄的寝衣,看他如此自然,平静,且熟门熟路的样子,显然今夜不是第一次。

鹿朝心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