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夙被带进去之后, 鹿朝转身进了对面酒楼,刚坐下,小二上了酒菜, 鹿朝拿起筷子, 夹起一块红烧肉。

轰隆隆——

地面剧烈震颤起来, 筷子上的肉‘啪嗒’一声掉下来,磅礴浩瀚的力量汹涌而出,鹿朝立刻握住了召灵,而下一秒, 以对面那灯火辉煌的酒楼为起点,浩浩****的剑气将整片乐坊的楼宇一分为二。

无数人惊慌惨叫着从轰然倒塌的房屋里跑出来。

鹿朝所在的酒楼被剑气波及, 摇摇晃晃, 客人都站不稳。

鹿朝就坐在临窗的位置,立刻站起来, 对面一个黑衣少年提着剑, 杀气腾腾地走出倒塌的画楼,他抬起头, 准确地捕捉到鹿朝所在的地方, 忽然提起剑,将剑尖对准了她。

鹿朝愣了一下,少年忽然一跃而起,跳上她窗边, 她下意识后退几步。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弄出这么大动静?破坏了这么多房子,你知道要赔多少钱吗?”

“住口!”帝夙恶狠狠打断她, 他被怒火烧得眼睛更红了, “我要杀了你!”

鹿朝知道他从来不空口放狠话,而这里凡人太多, 她不想伤及无辜,只能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帝夙立刻追上她,在城外,鹿朝现出身形的一瞬间,少年便也出现了,一剑朝他砍下来。

鹿朝一边接住他来势汹汹的招式,一边迷惑不解:“你干嘛这么生气?”

他满脑子只有怒火,而他也不明白这怒火从何而来,只知道应该找她平息。

只有她才能平息。

他一招接着一招,招招都毫不留情,用尽全力,可还是不够!他打不过她,更无法压制她,所有招式都被她化解,他处于下风。

而他越打眼睛越红,身上的魔气疯狂地涌出来,眼眸如同染了血!

鹿朝见状不妙,连忙大喊:“夙夙,冷静一点!”

他根本不理会她,魔气如同狂风,在两人身周卷起了一片漩涡,四周飞沙走石,天空似乎都暗暗变成漆黑一片。

他是魔,随着修为的增长,魔气只会越来越强,而他身上,还有一股煞气,是多年之前被神族镇压在禁渊里沾染的,原本煞气不会进入他的身体,可是魔剑问道乃至邪至恶之剑,和他意识想通,只要他使用问道,煞气就会入侵他的识海,污染他的心性。

此时的状况,就是此前一直留存在他识海中的煞气被激发出来了,煞气让他只知道杀戮,因此,他将所有魔气都泄露出来。

如果放任下去,他会逐渐被煞气控制。

也许他毁天灭地,就是源于此。

这么多年,鹿朝知道靠武力永远不可能让他屈服,所以才想换个方式,给他一些关爱,没想到却让他变成这样。

因为内心的愧疚,她没办法像在虚空之境里一样对他毫不留情,出招的时候稍微有了一丝空隙,便被他敏锐地抓住了机会,一剑攻破。

他是魔,天生就是属于战斗的一族,抓住机会绝不放过,问道挑开召灵,他一手掐住她的脖颈,忽然从半空中,将她按到草地上。

小河边,被惊起的萤火虫如同满天星辰飞舞起来。

帝夙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举起问道,打算一剑刺穿她的胸膛。

这是他被困在虚空之境这么多年以来,最想做的一件事。

打败她,杀了她!

她太强了,他只能抓住她出错的这一个机会杀了她,否则将永远失去自由。

可是问道即将落下的瞬间,他却犹豫了。

剑尖悬在她心口。

他却望着她的眼睛。

除了不让他离开虚空之境,她对他没什么不好。

他从出生就被神族追杀,被镇压,被放逐,所有人知道他是魔都会离开他,不可能接纳他,他只能和妖物邪魔为伴,以掠夺和杀戮为生。

是她把他带回虚空之境,给了他安稳的生活,充足的食物,日日夜夜不厌其烦的指导剑招。

他在虚空之境有一个家。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被人接纳。

他握着问道,始终没有落下,飞舞的萤火虫停在剑柄上,以为他是一尊不会动的雕像。

鹿朝和他静静对视了片刻之后,慢慢地抬起手,抚摸在他脸庞上,他皮肤像在寒冬一样,冰冷寒凉。

而她的手是温热的。

他微微喘息,没有躲闪。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生气,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鹿朝轻声说,“你已经不是个小男孩了,在凡间,理应有人教导你成为一个男人应该懂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懂,只能带你来外面,我希望你也可以像寻常少年一样,那种事情并不邪恶污浊,是人生来的天性,你不必压抑自己。”

帝夙垂眸看着她,原来是这样。

他以为,她是因为那天撞见了他在自读,以为他想找人发泄,就把他扔去画楼里。

“谁说我不懂?”他低声说。

“啊?”鹿朝有些迷惑。

忽然之间,少年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抬起头,魔族的血眸带着一丝挑衅:“我懂。”

鹿朝愣住,唇瓣上那一瞬间的冰凉柔软让她无法回神。

从未有人敢对她这么的……放肆!

她忽然抬起手,揪住少年的衣领,一把将他掀翻在草地上,刚刚停下的萤火虫再次飞起来,点点荧光映在少年眼中,映出了惊人的璀璨。

“哈哈哈……”他忽然笑起来,欣赏着她气急败坏又害羞的样子,他觉得哪怕打不赢她,也没关系。

他被她用力按住,却不挣扎,问道被他扔到一边,身上的魔气和煞气一点一点消散。

他抬眸看着高高在上的她,好奇地问:“天尊,不会从未有人亲过你吧?”

“帝夙,不得无礼!”她一本正经地教训他。

原来真的没有。

原来除了打他很厉害之外,她好像和凡间的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她身边飞舞的是萤火虫,而不是冷燧的星辰,这样的她,少了一些神性,多了少女的明媚。

他怔怔地看了她片刻,忽然有一种心神紊乱的感觉,明明打斗已经结束了,他的心跳却越来越剧烈。

他偏过头,不敢再看她。

鹿朝以为他被斥责之后知错了,便松开他的衣领,坐在他身边的草地上。

夏夜的萤火虫绕着两人飞来飞去,河面上的风轻轻吹来,将她身上的气息带到他的鼻端。

他一只手枕在脑后,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搭在上面,是个吊儿郎当的姿势。

“天尊,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住在虚空之境,不会感到孤独吗?”少年好奇地问。

“有时候也会。”鹿朝望着遥远天空之上,那是虚空之境的方向。

“那你为何不出来?”

鹿朝愣了一下,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我在六界之中,不属于任何一族,离开虚空之境,也不知道去哪里。”

帝夙的目光转向她,有萤火虫飞过她的眉眼,温暖的萤火映在她脸上,却很耀眼。

这些年在虚空之境中,他知道她并不是一个清冷无情的神,广袤的虚空之境都是她修炼的场所,除此之外,有看不完的书,太梵宫的一砖一瓦都是她亲手修建的,她过着像凡人一样的生活,不问世事,也会苦中作乐。

他和摩缨去了虚空之境后,她是很高兴的,她从来不说,但召灵会说,召灵是她的本命神器,两人意识想通,自然很清楚她想什么。

“鹿朝,如果我一直在虚空之境,你会很高兴吗?”他不由自主地开口,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鹿朝低下头,笑了说了一句:“无礼,你叫我什么?”

“叫你天尊,总觉得你很老似的。”

“我本来就很老。”

帝夙:“你不要逃避我的问题。”

鹿朝这才说:“高兴是会高兴的,但是,我并不希望你一直留在虚空之境。”

少年的眉眼忽然沉了沉,心中一阵不悦:“为何?”

“你属于外面,等有一天,你明白六界众生皆是平等的生命,懂得放下屠刀,收敛魔性,能够怜惜世间的生灵,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离开虚空之境,去更广阔的天地过自由的生活,不必被束缚。”

帝夙怔怔地看着她,轻声问:“那你为何要束缚自己?”

“因为我是天尊。”鹿朝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我应该留在虚空之境,维持六界的平衡,不应该过多参与六界的琐事,世间万物都有存在的意义,自然的演化,千年万年的进化,都是世间必须要经历的,我能做的,只是一支笔创造这个世界,往后的一切,都要交给时间。”

帝夙有些移不开眼睛,他心中忍不住有一种嫉妒的情绪蔓延出来。

嫉妒她深爱这个世间。

她虽然近在咫尺,但他知道,她其实遥不可及。

如果他不是一个注定要毁天灭地的魔,或许这一生都不可能如此近地留在她身边。

第一次觉得自己可恨污浊的命运,竟也会有如此奇迹。

在这个人间的夏夜,他静静地躺在她身边,被她身上的气息包围着,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没有鲜血和烈焰的睡梦。

第二天他醒来时,身边却不见了她,他豁然坐起来,四处寻找她的身影,明知道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抛下他离开,他还是忍不住心慌。

直到看见她缓缓沿着河岸走来时,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你怎么了?怎么满头是汗?”鹿朝走过来,笑着看了他一眼,“做噩梦了?”

“你去哪儿了?”

鹿朝扬起手里提着的早饭:“进城买早饭了,顺便看了看昨天被你破坏的那些画楼,本来想赔偿的,不过听说昨晚动静太大,惊动了官府,负责人都被带走了,现在里面也没人,只好作罢。”

“你还要赔偿?”帝夙拧起眉,提起昨天的事,他就很生气。

“当然了,你是我带去的,我总要负责。”

他‘哼’了一声,转身走了,鹿朝只好提着早饭追上去,好说歹说,哄他停下来吃了东西。

“我知道你不想回虚空之境。”一边吃着,鹿朝一边说着接下来的规划,“我想过了,对于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留在同一个地方确实太无聊了,所以,既然出来了,我们便到六界各处走走吧。”

其实虚空之境真的很大,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走遍,他并不觉得无聊,只是她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拒绝。

毕竟接下来只有他和她,没有那个粽子废物。

“你说怎么就怎么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他漫不经心地说。

鹿朝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擦擦嘴。”

他接过去,帕子拂过唇角时,淡淡的馨香,柔软的触感,都仿佛昨夜在她唇上吻过的感觉。

他擦过之后,顺势把帕子放进自己怀里。

鹿朝说:“还给我。”

帝夙:“我正好缺一块,你重新买一块吧。”

“你不能自己买吗?”

“我没钱。”

鹿朝:“……”

她为了六界,出钱又出力,真是太难了。

此后的数年,她带着他走过六界,从人界,踏入妖境,再进入魔域,甚至到鬼界,她斩妖除魔,扶危济世,他从一开始抱着剑冷眼旁观,到后面渐渐插手一下,后来见她一个人太辛苦,不得不帮忙。

最后,他们在一个叫烟陵的小山村里停下,这里和魔域接壤,时常有邪魔来作祟,他们便留下来,解决一些邪魔,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里靠近巨灵山脉,他们一走,邪魔又会卷土重来。

因为这个难题,他们在烟陵一住就是小半年。

烟陵的村民世世代代都以石雕和泥塑谋生,帝夙偶尔出门,看村民做石雕,觉得很有意思,村民也不吝啬手艺,见他好奇,便教他雕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帝夙就从最基础,一点一点学。

“公子这是要雕一尊人像啊?这可是雕刻中最难的!”村里石雕手艺最好的江老伯说。

帝夙一怔,他根本没想要雕什么,只是不由自主选了一块高高的石头,回忆着最近学的技巧打型,不知不觉竟是一尊人像了。

江老伯摸着花白的胡子说:“一定是雕你妻子吧。”

他心口骤然像被什么填满了,滞闷中有一丝甜蜜,想了想便点头:“嗯。”

“你们果然是夫妻!”江老伯这么一说,整个石雕厂里的人都笑嘻嘻地议论起来,仿佛就等他这个答案。

“我就说,他们郎才女貌,从来的第一天我就看出来是夫妻了!”

“两人还怪有夫妻相的!”

“真是神仙眷侣啊!”

……

听着这些声音,帝夙心思都雀跃起来,原来他和鹿朝这么相配吗?不过也难怪,她长得那么好看,这世间能配得上她的,似乎也只有自己了。

他高兴地照着她的模样雕刻石像,累了一天回去后,见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便从她身后悄悄接近,打算吓吓她。

谁知道她耳力惊人,早就听到他的声音,忽然转过身来:“你——”

话没说完,忽然撞进他怀里。

帝夙心跳漏了一拍,忍着笑意说:“一天不见,你……也用不着这样。”

鹿朝把他推开,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说:“你去哪儿了?一天都不见回来。”

“想我了?”

鹿朝仔仔细细看着这个人,总觉得最近他怪怪的:“油嘴滑舌。”

帝夙在石桌上坐下来,刚好和她平视:“朝朝,我想到好办法让妖魔再也不敢来烟陵。”

这些年两人相处久了,他越来越放肆,不仅不喊她天尊,甚至胆大包天叫她小名,鹿朝怎么都纠正不过来,只好放弃,也不在意了。

“什么办法?”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鹿朝无奈看着他:“你这一天天到底在干嘛?身上这么多灰?我去帮你烧水洗个澡吧。”

“嗯。”他进屋子拿了衣服,到了浴间,她用术法烧的水已经好了,他坐进浴桶里,舒舒服服泡着,听到她在外面走动的声音,便喊:“朝朝。”

“怎么了?”

帝夙情窦初开,不懂得掩饰:“村里的人都说你是我妻子。”

鹿朝忍不住笑起来:“你当我孙子还差不多。”

帝夙:“……”

里面的人再也不开口了,鹿朝等了一会儿,上去拍拍门:“夙夙,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鹿朝想他不至于在浴桶里淹死,多半生气了,她常常搞不懂他气什么,只能让他一个人慢慢消化了。

刚转身,浴间的门忽然拉开,一阵热气窜出来,鹿朝回过头,少年披着一件袍子,头发湿淋淋滴着水,双眼红彤彤的。

“天尊。”他从台阶上走下来,气势忽然沉甸甸的,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有多少年,他没喊过她天尊了。

“你怎么了?”

他一直走,逼得她一直退,退到院中的石桌前,再没退路,一屁股坐在石桌上。

帝夙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您还记得吗?那一年在太梵宫,你闯进我寝殿里,看见我做那种事。”

那件事,就算现在提起来,鹿朝也觉得面红耳赤,“那时你年纪小,这是难免的……”

“不,我并不觉得羞愧,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关起门在自己屋子里,没有影响任何人。”他说,“但你知道,那个时候,我脑子里想着的是谁吗?”

他离得太近,刚刚沐浴之后,气息是灼热的,让鹿朝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她想把他推开一些。

他却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随后凑近她耳边,一字一字地说:“是、你。”

鹿朝惊得直接从石桌上‘嘭’一声,变成个三头身的小丫头。

帝夙也没有想到,低下头,和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对视了片刻之后,忽然笑出声,他蹲下去,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脸。

“你每次紧张,都会把咒语念错,你的术法,果然很一般。”

鹿朝咬着牙,涨红了小脸。

“朝朝。”帝夙一只手支在石桌上,撑着自己一侧脸,偏头看着她,“你喜欢我的吧?”

三头身的鹿朝奶声奶气说:“不喜欢!”

“你骗人,你如果不喜欢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捏着她的小手,“快承认,你对我这么好,不会只想做我奶奶吧?”

鹿朝看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忍无可忍地笑出来,小小的手在他脸上捏来捏去:“你真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无礼了!你应该拜我为师的!这么多年,我对你这么好,什么都教你,你却不肯叫我一声师父,你要是有摩缨一半乖巧,该有多好!”

“我怎么可能像那个废物?”帝夙哼了一声,这些年,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返回神界一次,去看看摩缨,他在君染身边学习术法,这些年确实有些长进。

摩缨喜欢她,他也看得出来,不过那个废物这辈子都不敢说出口。

“朝朝。”帝夙认真地看着她,“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一点点,就一点点。”

鹿朝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随后说:“你闭上眼睛。”

他双眼明亮,却依言闭上,面前的小姑娘在咒语中重新变成素衣白衫的少女,她坐在石桌上,俯身捧住他的脸,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蓦地睁开眼睛,少女却像烟雾一样,迅速地消散了,然后他听见她急急忙忙关上房间的门。

他摸着被她吻过的脸,看着她关上的房门,一个人傻笑了半夜。

那夜的事情之后,她一连躲了他好几天,他也不着急,每天去石场里,在江老伯的指导下,一刀一刀将鹿朝的石像雕刻出来。

江老伯看着石像啧啧称奇:“真像!简直一模一样!不过,这石像看上去不像凡人,倒像是一尊神。”

本来就是一尊神,是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神。

雕好之后,他带着鹿朝来看,红布从石像上揭开时,她有些怔住,忽然想起这段时间他早出晚归,每天手上都是血泡,不管她怎么问,他都不告诉她在做什么。

“你将神力注入石像中,让她镇守在烟陵,寻常邪魔再也不敢靠近。”帝夙笑着说,“我雕的不错吧,你喜欢吗?”

鹿朝拉起他的手,小心地拂过上面的血泡。

烟陵村民都在,她好像并不在意。

“我很喜欢。”她说着,慢慢看向他的眼睛,“我……也喜欢你。”

帝夙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周围村民起哄,他才不顾一切地用力抱住她,满腔喜悦和幸福。

“我喜欢你,朝朝,生生世世,我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