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连翘也忽然僵住, 她当然知道这抵在她腿根的是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也清楚地意识到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
“你……”她腾得直起身,想一把推开他,孰料这个时候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 白济安站在门口问她,“连翘, 你在不在?白大哥能不能进来和你说几句话?”
是白济安!
夏连翘心几乎快冲到嗓子眼里, 一边磕磕绊绊地回复,一边疯狂给凌守夷打眼色,“白、白大哥?你怎么来了?”
凌守夷跳床逃跑。
白济安:“我来看看你。”顿了片刻,嗓音带了几分狐疑,“不方便吗?”
四目相对一眼,夏连翘和凌守夷不约而同, 心虚气短,十分默契地整理靠枕, 一个整理衣冠。
她一直没回复,白济安微微蹙眉,心里的狐疑更深, “连翘?”
“咳咳咳, ”匆匆捋了捋凌乱的鬓发,夏连翘故作自然道,“没什么, 白大哥你进来吧。”
蓬勃的欲望还未曾止息,凌守夷却也来不及做些什么,只能匆匆撩起道袍衣摆, 聊作遮掩。
待白济安得到答复, 推门而入后,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画面。
夏连翘躺在**, 神态虚弱。
凌守夷故作镇静地垂眸坐在桌边饮茶。
白济安挑起了眉,扫了一眼夏连翘,径自朝凌守夷走了过去。
“凌道友你怎会在此?”
凌守夷:“……”
夏连翘这个时候都想替凌守夷尖叫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凌守夷这个时候还那什么着吧!
脐下三寸的异样到了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凌守夷顿了顿,僵硬地别过身,侧对着白济安,乌发垂落下来,遮住通红的耳尖,故作淡静道:“我来看看夏道友。”
他表现得这么淡静,夏连翘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他道袍,被顶起的道袍弧度蔚为可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的原因,一直没有偃旗息鼓。带着这么一大包伴手礼来探病还能面不改色,她都忍不住佩服起凌守夷的心理素质来。
白济安又挑了挑眉,似乎跟凌守夷杠上来一般,明明说是来看她的,却看也没看她,在凌守夷面前坐了下来。
甚至给自己倒了杯茶,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道友这么晚来看连翘?”
凌守夷面无表情:“替她送晚药。”
白济安:“哦,药既送到了,道友可还有什么要事?连翘重伤初愈,需要静养。”
夏连翘:“……”
有没有可能是凌守夷这个时候根本站不起来辞别,一站起来,二人绝对会暴露。
老白会杀了凌守夷也不一定。
眼前这一幕实在有点儿像情夫被捉奸在床,夏连翘很抱歉让凌守夷这个冰雪为神玉为骨的高岭之花,提前体验了一番被狼狈捉奸,提裤子跳床逃跑的经历。
凌守夷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权当作没注意到白济安话里话外的逐客之意,“我陪她说会儿话。”
“我竟不知道友还有如此平易近人的时候。”
被白济安刺了一下,凌守夷默然无语,安静地默受下来。
“不过故友临终前将连翘托付予我,有我这个长辈代为看管。”白济安话锋一转,“便不由道友费心了。”
凌守夷:“……”
这一十八年来,他本体是高高在上的玉清威显妙生真君,渡霄殿殿主,分身是正阳剑宗亲传弟子,抱残峰峰主,哪一个都身份尊贵。却也是第一次被人当众下面子,还要一声不吭,厚着脸皮装没听见。
白济安心中微讶,奇怪这小道士向来骄傲,今日为何这般安分守己,乖乖受气。
“凌道友,”白济安斟酌道,“我知晓你或是愧疚之前舍下连翘殿后一事。”
凌守夷面色一白。
白济安道:“但此事已矣,道友作出最理智的选择,连翘也没有怪道友的意思,道友不必这般愧疚,挂念于心。”
白济安这一句话处处没挑凌守夷的错处,却又处处意有所指,听得夏连翘一愣,忍不住出言开口,“白大哥。”
凌守夷面色苍白,而双眸黝黑,“在下……”白济安说的话确实又戳中他连日以来心中隐痛,难以辩驳。
白济安微微笑起来,“时候不早了,凌道友,你也伤得不轻,回去休息吧,连翘有我照顾,你大可放心。”
凌守夷唇角微抿。
刚刚这一番交谈下来,他道袍下也逐渐平静下来。他个性冷傲,往常白济安如此冒犯,早就拂袖而去,可如今百炼钢成绕指柔,顾忌夏连翘,只得默默忍耐下来。
更何况,白济安说的话他不能反驳。
更不能令夏连翘左右为难。
再待下去,白济安恐会生疑,凌守夷沉默半秒,扶着桌前站起身,“既如此,在下告辞。”
临走前一双孤寒的双眼还不往看上夏连翘,“连翘,你好好养伤。”
夏连翘无奈,她也觉得凌守夷够憋屈的,但白大哥是对她好。
一边是男朋友,一边是老白。
她悄悄对他眨眨眼,暗送秋波,避着白济安打了一番眉眼官司。
凌守夷:“……”
女朋友的撒娇可谓无往不利,少年耳尖微红,抿着唇推门而出。
白济安:“……”连、翘?
“连翘?”他转过身,加重了语气,微笑重复。
夏连翘语塞:“这个……我可以解释!!”
“毕竟也算生死之交了,大家都这么熟了,我和姜道友都互称秀秀了……”
白济安倒不是揪着一个称呼过不去,夏连翘之前一口一个小凌他也未曾制止。只是“连翘”这个称呼有素来淡漠高傲的凌守夷说出口,就有些值得琢磨玩味了。
“也罢,你们前几日毕竟也共患难过,”掠过此处不提,白济安问,“你身体怎么样?”
夏连翘果断蹬鼻子上脸,作西子捧心状,“白大哥,我好柔弱啊!!”
所以就别管她和凌守夷之间的事了行不行?
白济安终于忍俊不禁。
夏连翘如果说自己无事,他还要担心一下,如今看她恢复往日的鬼马精灵,这才松了口气。
看她浑身上下真气饱满,知是那颗阴魂练魄丹之功,否则断不会痊愈得这么快。古人云福祸相依果然不曾作假。
“等你伤好之后或许可以试着凝丹了。”白济安沉吟,“你如今丹田内真气涌动,更胜于我,说不定能丹成上品也未可知。”
夏连翘心里本来就惦念着这事,又不好四处嘚瑟,怕到时候翻车打脸,如今被白济安点破,当下便高高兴兴,装模作样地摆了摆手,以示谦逊。
白济安细细询问了一番她身体状况之后,也不欲多加打扰她,起身告辞。
除却结丹,夏连翘最挂念的还是司马元蘅的事,哪里会让白济安这样就走。
“白大哥,我听说你们看到奉天宗的大小姐了?”
白济安:“琅嬛同你说的?”
“白大哥,那个司马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夏连翘小心翼翼地问,“你对她观感怎么样?”
白济安一双墨眉当即蹙起,露出一副显而易见的厌恶之色来,“飞扬跋扈,草菅人命,自大愚笨之辈。”
夏连翘这才松了口气。老白对司马元蘅初始好感度为负数,很好。
怕问太多导致露馅,她又故作好奇东拉西扯了一番,这才放老白离开。
前来探视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去,夏连翘躺回床帐,这才感觉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落寞和孤寂。
原本已经大好的伤势这个时候也开始隐隐作痛。
更要命的是,她开始想凌守夷了。
想刚刚老白言语不客气,他心里是不是会很难受。可老白提防她和凌守夷提防得紧,今天晚上,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
看着这满室的花与烛火,夏连翘有些怔忪:……夏连翘你不是这么没出息吧?
另一边,凌守夷的心情也很不好受。
她可歇下了?伤口还疼不疼?
少年步于中庭,心里沉甸甸的,少年少女,正是刚互通心意,情热爱浓的时候,他此刻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和夏连翘黏在一起,与她搂抱在一处,一刻不停地说着些缠绵的情话,小意安抚,细细亲吻。
凌守夷微微抿唇,只恨自己从前太过淡漠冷情,心里满腔满篓子的情话恨不能与她说个遍,好像不把一颗真心剖出来都不足以证明他汹涌滚烫的爱意。
骤然分别,两者都不好受。
当真是“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正当夏连翘思索着到底怎么才能联络凌守夷的时候,忽然从庭中隐约飘来一阵缥缈的笛声。
夏连翘一愣,忙跳下床推开一看。
一道白衣身影静静伫立在庭中,凌守夷垂眸横笛,白衣翩翩,状若仙客。
笛声悠扬,情意绵绵,以笛寄情,随风入梦。
他方才急中生智,想到此法,以笛声相伴。
定了定心神,凌守夷继续吹奏。
夏连翘趴在窗边,没想到凌守夷竟然还会吹笛子。
她看着凌守夷垂眸吹个不停,没有停歇的意思。
发如墨衣如雪,姿容清冷,出尘绝世,静若处子,低垂的眼睫对剪淡淡的月光。
本来想多欣赏一会儿男朋友的美颜盛世,但不知不觉,听着笛声就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凌守夷捺下笛孔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又换了首更为柔和的曲调,浅淡如初雪的双眸也一点点温柔下来,如暖阳初照,情意绵绵。
这个晚上,孟家小院的笛声响彻一夜,他伴她一夜。
为谁风露立中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