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两句便说回正事上,赵含章沉声道:“钱我们很快就有了,但还需要购买粮食,如今只有江南和蜀地可以买到粮食。”

汲渊道:“使君是怕琅琊王作梗,我们从江南买不到粮食?”

赵含章点头。

明预就道:“可以从荆州想办法,王刺史在荆州经营一年,应该有门路。”

汲渊也道:“江南也并不是铁板一块,琅琊王从前在徐州经营,他带着大批人马去江南,占的是江南士族的利益,真心顺服的人不多。”

这几年,北方大量士族往南迁徙,到了江南后他们散于各处,各自为政,总也争不过当地的士族。

琅琊王逃到建邺之后,王导就建议他联络所有迁徙而来的北地士族,同时和江南本地士绅搞好关系,合二为一。

在王导的努力下,他们也的确组建了一个班子,将散落的北地士族团结在了一起,同时他借北地士族的声威举行各种宴会,以此结交南方士族,在赵含章和石勒匈奴人打仗时,南方士族们已经倾向琅琊王,王导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然后石勒投降,赵含章掌握了石军,江南士族们立即就又观望起来,对琅琊王态度不远不近,本来说好了要一起驱逐赵瑚的商队及新钱的,这下也停止了动作,大家就又默认赵瑚的商队在江南行走了。

等赵含章打下匈奴,班师回朝,一封“与民书”传遍天下后,江南有一半士族面对琅琊王已经是一脸疏离,愿意与他亲近的那一半也多是看在王导的面子上,但在发觉王导与琅琊王也离心以后,还愿意凑在他身边的士族寥寥无几。

所以汲渊认为江南大有可为。

他道:“除了王仪风外,七太爷的商队也可用,他的商队来往江南几次,江南许多士族都知道,他们若有心,说不定会通过七太爷的商队表示。”

赵含章沉思,“还有元立,他也在江南。”

明预:“三管齐下,得催一催他们,不说幽州、冀州和并州要赈灾,每天都在有人饿死,便是军中的粮草也不多了。”

赵含章点头,正要开口,汲渊已经先一步道:“我去联络元立。”

情报部分一直是汲渊管着的,元立现在就在汲渊手下,除了汲渊,就赵含章知道这些事了,所以他可以直接联系元立。

明预一听,立即道:“我去起草文书,清点钱款一并给荆州送去。”

汲渊就冲赵含章笑道:“七太爷那里就有劳使君了。”

赵含章:……所以她和七叔祖的关系总是这样相杀又……相爱。

赵含章扯开嘴角,决定这一刻她是爱七叔祖的。

赵瑚自钱从库房里搬出去以后心口就一直疼,就在家中躺着养病。

所谓养病就是躺在亭子里的软塌上,一旁婢女轻摇芭蕉扇,又有两个婢女伺候他吃瓜果茶水,不远处的台子上则有伶人在表演节目。

赵含章提着一包点心来探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她不由停顿了一下,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赵瑚看到她来,皱了皱眉问道:“算缗钱我不是交了吗?你还来作甚?”

赵含章抬了抬手中的糕点道:“我来探病。”

她走上前道:“七叔祖放心吧,我不是来催剩下的算缗钱的。”

赵瑚眉头一跳,有些心虚,便没有再拦她,而是直接靠在榻上,扭头去看伶人弹琴。

赵含章将点心递给一个给他插瓜果的婢女,让她去把点心放出来,然后撩起袍子跪坐在席子上,看着他。

赵瑚有些不自在起来,忍了忍,还是在她的目光下起身,烦躁的挥了挥手,让伶人和奴仆们都下去了。

正巧婢女将点心端上来,赵瑚扫了一眼,微微嫌弃,“你也忒小气了,来探病就只拿了一包桂花糕?”

赵含章:“五叔祖说您喜欢吃桂花糕。”

赵瑚:“你竟然能相信你五叔祖的记性,桂花糕是我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自成年我就不再喜欢吃这甜腻腻的东西了。”

赵含章:……

她将盘子往他跟前推了推,笑道:“是吗?我却觉得一个人的口味是很难改变的,七叔祖不如尝尝,说不定又找回了儿时的感觉。”

这下轮到赵瑚无言了,他直接就问道:“你直说找我何事吧?”

赵含章掀起眼皮看向他,赵瑚就觉得心脏怦怦巨跳起来,这感觉,就跟小时候逃课正好撞在先生手里一样。

这让赵瑚的脸色很不好看,不待她开口,他就伸手止住,自己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你知道我昨天交了多少算缗钱吗?一千两百八十七万八千四,你若是觉得这还不够,那你今天就叫人把我抓走吧,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赵含章:“……七叔祖,您可不是爱钱不爱命的人,行了,我知道你没有报实数,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剩下的算缗钱来找你的,我有其他的事。”

赵瑚一听,呼出一口气,巨跳的心脏平复,他又懒懒的躺回榻上,问道:“何事啊,我现在心口疼,什么事都不想操心。”

赵含章问:“赚钱的事也不想听一听吗?”

赵瑚哼了一声道:“那也不是为我赚的钱,是为你赚的。我既要交税,钱入库以后还得再交算缗钱,算双份的钱,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算缗钱在汉时便成了常规,曹魏时都还有,七叔祖即便没经历过,也应该听家族提过吧?”

“我家又不是商人,也不放高利贷,这个钱跟我有什么关系?”赵瑚道:“只有你,不忌荤素,谁的钱都征收。”

颇多怨念。

赵含章只笑了笑,并不往心里去,而是问道:“既然赚钱的事没有兴趣,那亏钱的事总有兴趣吧?您在江南的商队和铺面,加起来也近千万钱了吧?”

赵瑚悚然一惊,立即坐起,“你干什么?威胁我?”

赵含章就叹息道:“七叔祖,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了解我?我是那种会威胁人的人吗?”

赵瑚心中冷哼,前两天为了算缗钱,她当着赵淞的面都威胁她了,这才几天,她转头就忘?

“您也知道,江南现在琅琊王手中,他现在针对于我,江南不少士族都拥护他,这时候您在江南的商队和铺面岂不是靶子?”

赵瑚一呆,道:“我这是无妄之灾?”

赵含章就冷笑道:“那您不要忘了,您能在江南有一席之地靠的是谁,您不能坏事才想到我,我对您有益的事就忘脑后吧?”

赵瑚就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退出江南保全资产?”

“退什么退,”赵含章道:“他们越是想打压您,我就越要将您扶起来,江南这么多士族,总不能一个看好我的人也没有吧?”

赵瑚一拍大腿道:“就是嘛,我们就跟他们斗!”

一切他赚钱路上的绊脚石,他都要踩碎后碾进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