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平也是第一次进宫,他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很紧张的,所以用力的挤在钟曜和大儿子之间,恨不得贴在钟曜身上。

尤其是去灵堂需要走一段长长的台阶,台阶两边都是手持长矛或者大刀的守卫,目光之坚利尤甚刚才皇城大路上的守卫,呼延平亦步亦趋的跟着钟曜,整个人差点儿趴在他身上。

钟曜:……如此色厉内荏,能做好起哄的事情吗?

这一刻,钟曜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倒是一旁的呼延文武兄弟两个昂首挺胸,一脸严肃的往上走。

还未靠近大殿便听到里面一片哭声。

赵含章没打算继续用平阳皇宫,也不忌讳这点,所以直接把刘渊的灵堂设在正殿。

前来吊唁的人都跪倒在地,冲着正中的棺椁嚎哭出声,刘渊的儿子中只有刘乂一人在,他身穿孝服跪在灵前,因为连着哭了六天,这会儿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不过脸上依旧悲痛。

呼延平一看到棺椁,心气就回来了,他“哇”的一声大哭,奔上前去一把跪倒在地,捶地大哭,“陛下,您像雄鹰一样庇护臣民,怎么能就这么丢下我们走了呀,您让我们怎么办啊……”

呼延文和呼延武也眼圈一红,跪在父亲身后磕头。

钟曜上前跪在呼延平身边,眼泪也哗哗的流,他没怎么说话,只是恭敬的磕了几个头,然后膝行上前,手摸着棺脚就哭,人差点哭昏过去。

刘乂见他如此悲痛,心中既感动又欣慰,虽然他不认识他,但想来也是个崇敬父皇的英雄。

敢在这时候进宫来吊唁父皇的,都是勇士。

钟曜这一哭就将自己和呼延平哭到了刘乂面前,他趁着人不注意,塞给刘乂一张纸条,又借着呼延平的愤懑不满暗示了一下刘乂,表明他们可以帮助他逃跑。

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钟曜此举就是为了打进匈奴内部,刘乂被俘,同时被俘虏的汉臣这么多,不可能每一个都愿意归顺赵含章。

钟曜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挖出来,挫败他们的阴谋,让赵家军不断的打压他们的骄傲,使他们臣服。

最后若是还不愿归顺,除了能拿来交换人质的,该杀的就杀了吧。

钟曜是假的,但总有人是真的,而真的其中还分为两种。

一种和钟曜一样,想要把刘乂救出去,然后大家一起去冀州找刘聪,和大军汇合,重振匈奴;

一种则是想着兵变,从平阳城内部变革,杀了赵含章,夺回平阳城,重登巅峰。

刘乂认为第二个主意简直是去送死,以赵含章的能力,他们能起兵成功?

只怕才刚开始,他们就团灭了。

刘钦以为刘乂是害怕他们的雷震子,低声解释道:“大王,我派人打探过,那神物赵含章也没有多少,攻城时,他们后续都用的石头,想来那东西已经用完。”

刘钦觉得他们输的很冤,要不是那雷震子,他们一定不会输,所以现在赵含章没有那东西了,他们起兵一定可以成功。

见刘乂不吭声,刘钦忙劝道:“大王,如今太子不知生死,不知去向,我们匈奴的根基都在四皇子手中,但我们都知道,除了太子,陛下最宠的皇子就是您。甚至私下说过,您比太子更合适作我们匈奴的可汗。”

“闭嘴,”刘乂脸色一沉,道:“父皇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刘钦就跪在地上道:“大王,我们族人一直被汉人欺压,直到陛下出世,我们族人才有喘息之机,但从建国到现在也不过四年而已,现在都城被赵含章所占,若是连您都不反抗,那匈奴一族将永无出头之日。”

刘乂一听,顿觉肩膀上压着一座大山,他道:“将军将希望寄托我身,不如放在四哥身上,如今匈奴的根基在他手上啊。”

他道:“我相信太子哥哥一定能逢凶化吉,只等他们和大军汇合,便可重设朝廷对抗晋国。”

刘乂只是单纯,不是笨,他道:“晋国,如今只有赵含章一系还稳得住,但她的皇帝在我们手上,晋臣大半也在我们手上,她现在凶,但晋国危机四伏,他们失去了皇帝,一定会争夺权力,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警告刘钦,“我们汉国比他们有优势的一点是,太子哥哥还活着,我们的汉臣大半都活着,只要太子即位,我们便有了领头人,团结一心出击。”

“至于我,我的生死并不重要,刘将军,以后类似的话不要再叫我听到了。”

刘钦脸色不太好看,他和太子的关系很不好,如果太子即位,他有丢城的过失在前,只怕难活。

见刘乂无动于衷的模样,刘钦暗暗咬牙,可惜四皇子不在,若是他,一定会接受他的投诚的。

刘乂不配合,可这不妨碍刘钦借他的名义行事;

与他不一样,宣于修则是想把刘乂救出平阳城,所以借着葬礼,他联系上了一批汉臣,可他没想到,葬礼一结束,他们想法就改变了,个别人觉得离开不如留下。

赵含章和刘乂关系好,又肯善待他们,何不留下呢?

反正刘乂也没想回去当皇帝,都是做臣子,那在哪里当臣属不是当呢?

但更多的人是被刘钦说服,决定奋力一搏,他们匈奴的根基还在,完全可以东山再起,只是皇帝死了,新帝换旧帝,新臣换旧臣,偏他们此时又不在太子身边,那就只能以功绩去新帝面前争宠。

还有比收复平阳城更大的功绩吗?

如果能推刘乂即位就更好了,那样他们就有了从龙之功。而且刘乂性格温和,给他当臣子可比给太子当臣子安全多了。

于是,刘钦直接为刘乂代言,撺掇大家活动起来,悄悄联合。

在自信这一点上,苟晞和刘钦有共同的语言,他比刘钦更早的运作,几乎在平阳城的消息传来的同时,他就定好了起事的时间,决定趁着大家心中燃起希望的关头起事,夺回兖州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