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刚冒出来,赵含章正是思想最活跃的时候,她几乎是瞬间就在脑海中创作出了两个因果报应,鬼怪寻仇的小故事。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她就点灯开始写故事,然后把没处理完的几封公文推给傅庭涵。

傅庭涵帮她处理好,回头再来看她时,就见她正写得双眼发亮,手边已经放了五六张写满字的纸。

他拿起来看。

话本不同于诗赋文章,它对典故、骈俪对仗、音律工整等要求没那么严格,更多是像一般人使用口语一样叙述事情。

赵含章已经进行了简化,没有像现代小说那样口水,所以故事浓缩得很好,行文又流畅,知道她目的的傅庭涵都看得津津有味。

一篇故事就一万字左右,赵含章一个晚上就写了大半,第二天中午,趁着休息时间她将结尾给写出来了。

然后就把故事交给傅庭涵,“你等我有空了多写几篇,到时候你帮我一并印出来,再找人排一排戏。”

傅庭涵收下稿子,问道:“作者名字呢?”

赵含章就努力想了想后道:“不知谓何,干脆就叫不知吧。”

傅庭涵见她这样随意,不由笑了一笑,提笔帮她把笔名给添上,“十四张纸,近万字,你什么时候做自己正经工作时有这个热情就好了。”

赵含章忍不住嘀咕,“我一直很热情啊。”

就她这个处理公文的速度,谁敢说她没有热情?

赵含章把稿子交给傅庭涵,走出偏殿时已经是未时,距离她不远的正殿里正哭声一片,明天刘渊就要出殡下葬了,今天来哭他的人特别多。

皇宫大门大开,守卫把守,所有想要进宫吊唁皇帝的人只要卸下武器都可以进。

刘渊的政令虽然推行不畅,但这和匈奴的结构相关,其实他在匈奴中很有威望。在他之前,曹操将匈奴分为五部安排在并州,在八王之乱前,匈奴在并州安分守己了近八十年。

这八十年里,五部为了争夺生存资源,互相争斗,虽然明面上不激烈,但谁也不服谁。

晋强盛时,他们自然愿意服从中央调遣,但后来八王之乱,晋庭天天死人,国力一天弱于一天,他们当然也想恢复祖宗荣光。

而刘渊能被五部认同,推介为首领,可见他在匈奴中的威望。

他登基这几年和匈奴内部最大的矛盾就是他想要汉治,而匈奴不答应。

但他们并没有闹翻,在匈奴人心中,尤其是中上阶层,刘渊神圣不可侵犯,他们比在朝廷中当大官的臣属们还要怨恨赵含章。

而这一部分人在平阳城中的影响更大,占比也更重。

匈奴汉国留下大臣还有几个?

除了宣于修和刘钦外,其他大臣都跟着匈奴太子跑了,被留下的都是匈奴中上阶层和下阶层,而其中,下阶层基本都听命于中阶层和中上阶层。

赵含章不想屠城,也不想屠杀匈奴人,她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平阳城,所以她就要想办法化解恩怨。

她愿意承认一直得不到承认的刘渊为汉皇帝,愿意给他帝王规格出殡,一是尊敬他,二则是尊敬匈奴族人,给他们一个宣泄悲伤的地方。

平阳皇宫一直宫门大开,丧礼的公告也贴了出去,但前五天一直无人敢进宫吊唁,除了刘乂、宣于修和刘钦带着被俘虏的汉臣在哭灵外,也就赵含章等人过去吊唁过。

今日来的人却很多,当第一个试探走进皇宫的人安全出去后,平阳城里一直紧闭门户,假装家中无人的宅门纷纷打开,不少人携带子侄进宫吊唁哭灵。

赵含章走出偏殿时,正是他们在灵堂大哭的时候。

赵含章没有靠近,而是背着手站在一个回廊里朝那里看。

汲渊和明预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左一右走到她身边道:“女郎,我观他们一哭之后脸上怨气消减,待刘皇帝下葬,平阳城可定。”

另一边的明预却道:“使君,有人悄悄联系了刘乂,但还不知是想救他出去,还是想要要阴谋夺权。”

他提醒道:“使君应该小心刘乂。”

赵含章点头,“派人盯紧了他。”

明预见她清醒,而不是一味的相信刘乂和施恩,满意的点头,“卑下一定盯紧。”

汲渊摇着蒲扇道:“要我说,倒不用盯得很紧,匈奴太子带着大半个朝廷跑了,如今我们得到的信息少,不如放松些,从刘乂处入手,若能趁机打进他们那边就更好了。”

赵含章极擅长听从意见,当即道:“这个主意也不错,汲先生可以去做。”

明预皱眉,“但这是在皇宫里,使君的安全最重要,怎能如此冒险?”

汲渊淡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是因为女郎在这里,我们派出去的人才更好取信对方。”

明预:“我不答应,这也太危险了,使君的安全为要。”

汲渊觉得他不懂变通,明预认为他分不清主次,俩人隔着赵含章就一左一右的吵起来。

赵含章夹在中间,两只耳朵都快要聋了,她连忙举手打断俩人的辩论,“汲先生是为战局考虑,所言有理,想的办法也好,但明先生顾全大局,所虑也没错……”

明预:“那使君是站在我这边了?”

汲渊不高兴了,手中一直摇动的蒲扇按在胸前,看向赵含章,“女郎刚刚也认同我了,这是转头就忘了。”

赵含章连忙道:“不是,不是,二位说的都没错,你们完全可以照着自己的想法来嘛?”

明预差点把胡子给揪下来,“这是两个完全相反的看法,为了使君安全,就应该把危险扼杀掉,又怎么还惑敌深入?”

汲渊也看着她不言语。

赵含章道:“如何不行?明先生,你就让你的人盯紧了刘乂,汲先生,你就让你的人悄悄地去接近刘乂搞事情,各人做各人的事情,时不时的互通有无一下便可,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目的就否了另一个目的嘛。”

汲渊露出笑容:“女郎说的有理。”

明预:“有理个屁,现在使君也住在皇宫中,万一他们造反伤到使君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