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赵含章先让听荷把信送出去,这才背着手去用早膳,经过赵济的院子时,她身子一拐就要进门,想到昨晚上写的信,她就停顿了一下。

她在心里控制了一下自己,最后还是惋惜的走了。

算了,今天就不刺激他了,还是让他好好养伤吧,她是个胸怀广阔的人。

吃饭的时候,范颖过来低声禀道:“使君,今早天一亮郑明珠就送出城去了,谭家和郑家昨日就送出城了,现在大约已经出了郓城范围。”

赵含章微微颔首,低声道:“这两日你留意一些,再有来投奔的人,调查好了就拿下,不用害怕苟晞的权势。”

“是!”

用过早食,赵含章就去客院,明预和她带来的属官们已经等着了,今天她要和他们一起接受礼部官员的礼仪培训。

皇帝祭天,赵含章决定把能带上的人都带上,但这里面大部分官员和她一样,一般的礼仪没问题,祭天的礼仪却还差一些,自知道祭天之后,他们就在陆续学了。

不过赵仲舆为了不让他们丢脸,还是特意给他们找来了礼部的官员,最后确定一下,要是有错就改,没错就要做得更优雅一些。

明预不去,他来郓城是一回事,但还是不要光明正大地出现刺激苟晞了。

对于现在大晋的第一权臣,他们还是要尊重一些的。

赵含章和属官们花费了两个时辰来学礼仪,等礼部官员确定他们没有疏漏以后,赵含章才呼出一口气,扭着僵硬又酸疼的脖子往外走。

听荷连忙追上去,“女郎,明日要穿的衣裳和配饰……”

“在陈县不是试过了吗?”赵含章加快了脚步。

“可我看您这几日又瘦了一些,只怕腰身那里还得改一改,而且配饰,您只带一块玉也太少了……”

赵含章加快了脚步,她其实挺喜欢试新衣服的,但一套衣服来回试了十多次,再好看也厌倦了,她道:“那是皇帝祭天,大家都去看陛下了,不会留意到我的,不就瘦了一点点吗,看不出来的。”

赵含章越走越快,“我先出去找点吃的,有什么事等下午回来再说。”

听荷只能跺脚,不由去看范颖,希望她能帮着劝一下,谁知道范颖也小跑着往外走,“我,我也去找点吃的。”

她是被带去参加祭天的属官之一,如果赵含章要试礼服,那她是不是也要再试一遍?

救命啊,她也不想再试礼服了。

平时他们的官服不太妥帖也没啥,他们这些属官参加祭天全是穿的官服,为什么这一套就要一再的修改?

两个人都跑了,剩下的属官自然也一哄而散,听荷不由去看明先生。

明预冲她一笑,鼓励她道:“听荷姑娘想得周到,等刺史下午回来你再求一求,她总会愿意试的。”

然后起身也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把他矮桌上的那盘点心给端起来带走。

听荷:……

赵含章带着两个亲卫就出门,本想去酒楼用饭的,但看见酒楼斜对面新支了一个摊子,吃的人还挺多,她就不由驻足观察起来。

见摊主动作利落,盆中的面被他不断的搅动,然后一勺一勺的滑进汤里,不一会儿面疙瘩浮起,汤也浓郁起来。

赵含章闻了闻,觉得挺香的,那摊子又干净,于是带亲卫们上前,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东家,来三碗疙瘩汤。”

“好嘞!”摊主应了一声,立即给他们煮了三碗。

巧了,他们三人是最后点餐的人,所以做完这三碗,摊主就闲了下来,时不时的添水烧汤,倚靠在一旁看他们吃。

摊后有一妇人正在洗碗。

赵含章先喝了一口汤,肉汤和面汤的清香一起入喉,面疙瘩很滑,直接滑进了她的嘴里,赵含章嚼了嚼,开心不已,“这是羊大骨汤啊。”

摊主见她识货,立即走近了些,笑道:“正是呢,我们后半夜就熬上了,这汤熬出味儿来了,外头要吃这样的汤也得花钱呢。”

赵含章看了看他这位置,指着身后的墙问道:“这是谁家?他们也容你在这里摆摊?”

“我们租的,只要不挡他家门口就行,您看,从那儿到这儿,全是围墙,我们就租这点,一个月八十文呢。”

虽然租下来了,但摊主还是觉得贵,因此抱怨道:“我们一碗面疙瘩才五文钱,这得卖多少文才赚回来……”

赵含章就笑问:“那为何还选择在这里支摊?”

摊主略微高兴了些,自豪的道:“您看到斜对面的酒楼了吗?”

赵含章点头。

“那是我们郓城最好的酒楼了,蒋家的,皇帝要祭天,近日来京的人特别多,那些达官贵人来了都要到这酒楼来用饭,”摊主道:“但贵人们能花大钱进去吃,他们的随从总不能也掏得出那个钱吧?又不能饿着肚子,总要在外头找吃的,所以我就在这儿支摊。”

他自豪的道:“别看我只来了半日,但只这半日我就卖出去六十多碗来。”

赵含章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恭喜道:“只这一天的功夫就把一个月的租金给赚回来了。”

“可不是,就是房东太抠门了,我只想租半个月的,按天给钱,但他不租,一定要租满月才行,唉,那些将军刺史的,怎么可能在这里停一个月,我这生意也就做这几天。”

赵含章问,“平时不能做吗?总会有郓城的达官贵人带着随从来酒楼吃饭的。”

“哎呀,平时可不敢在大街上这样支摊,”摊主压低声音道:“要是被小将军碰见,遇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怕要被戴上一个影响京城容貌的罪名,到时候被打板子都是轻的,就怕被抓到牢里去,即便人不死,家也要破了。”

赵含章笑容微淡,也压低了声音,“可我看现在大街上的摊位也不少啊……”

“其他街道还罢,小将军不常去,主街这儿,以前可没几个人敢支摊,”摊主并不怕说苟纯的坏话,他们平常百姓之间经常悄悄地说,甚至还有人做了娃娃藏在家里专门扎针诅咒呢,可惜,用处不大。

他小声道:“前几日小将军得罪了豫州来的女刺史,被罚在将军府里不能出来,大家这才胆子大点儿。”

不然,他也不会今天才支摊,其实他之前就看出这个商机了,但没敢动手。直到确定苟纯真的不能出门,主街上的摊子没人驱赶后他才敢开干。

赵含章点了点头,赞他道:“好胆识,你手艺又好,将来一定能赚大钱。”

谁都喜欢听好听的话,摊主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正要说话,一个相貌俊秀的青年男子带着两个随从过来,和摊主道:“来三碗疙瘩汤。”

然后看向坐着的赵含章,笑问:“赵刺史,不知在下可有幸与你拼个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