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陈兵五万在平阳城外八十里处,北宫纯则带着两万大军立在上党和平阳之间,戒备石勒;

赵二郎和陈午则各自领着两万兵马分于各郡县剿灭土匪,收拢流民,同时准备随时策应赵含章。

而傅祗也带着两万兵马蹲在冯翊郡,戒备西部鲜卑南下。

连在西凉的张轨都开始点兵向长安靠拢,以策应傅祗。

在平阳皇宫里的刘渊见大晋调动了这么多兵马,实在难以相信只是为了帮刘琨牵制自己。

王四娘问赵含章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刘渊同样担心赵含章会乘胜追击打进平阳。

所以他连下五道军令,让刘聪赶紧带大军回来。

刘渊号称十万大军守护平阳城,但只有他和汉国的几员大将军知道城中现在并没有十万大军。

赵含章需要戒备,但北宫纯更令人胆寒,所以刘钦领了八万大军去盯着北宫纯。

刘琨据守晋阳,这块地方一直杵在汉国内,是刘渊的眼中刺,肉中钉,所以有机会时他便将最重要的一支队伍交给刘聪带去攻打晋阳。

至于其他大军则在各部首领手上。

被赵含章猜测在吃大鱼大肉的刘渊此时正站在城墙上往远处望,那里炊烟袅袅,让刘渊的心情很不好。

他转身回宫。

皇太子刘和见父亲脸色不好,便问道:“阿父是在忧心城外的赵含章吗?”

刘渊叹气道:“赵含章出兵一事已经避无可避,没什么可忧虑的,我们在那边也没占几座城,因为地势不利,那几座城的人也都逃得差不多了,她得到的不过是几座空城。我忧虑的是各部将迟迟未来支援。”

“若将来平阳被攻打,他们也这样迟迟不支援,我汉室还能安然无恙吗?”

刘和道:“不是还有石大将军吗?他就在上党,赵含章只要敢进攻,父亲就让石勒出兵,我们二十万大军难道还打不过赵含章这十万人?”

他们只是号称二十万,而且,石勒真的愿意拿出家底来为汉国拼杀吗?

之前他和刘聪互相争斗,上党,就是他抢先一步抢到的,刘聪为此愤恨不已。

但这些忧虑他不能说出口,不然传到石勒耳中,就是他不信任他的铁证。

刘渊想要挥手让太子退下,想到他年纪也不小了,便又忍下,派人多叫了几个重要大臣来议事,“玄明何时能回到平阳?”

刘聪,字玄明。

大司马刘洋立即道:“他们一路急行,明日午后应该能回到平阳。”

刘渊:“不知晚上赵含章会不会出兵偷袭?”

太傅刘欢乐道:“臣觉得赵含章此举只在威慑,并没有进攻的意思,这两日她都只安营扎寨,连一点进攻的姿态也不做。”

刘洋道:“正是因此才更应该小心,赵含章用兵擅用奇谋,焉知这不是她惑敌之计?”

“不错,”刘渊也担心赵含章是在麻痹他们,然后趁机攻打平阳,“此人诡计多端,我们要小心。”

刘洋提议,“陛下不如再下诏令,令石勒领兵来援?”

一旁的大司空刘延年就道:“不妥,北宫纯现在驻兵在平阳和上党之间,石勒只怕还未到平阳就被拦住了。”

刘洋:“从上党到平阳又不是只有那条路,北上绕道就是。”

那是呼延部的地盘,太子刘和不高兴了,立即道:“不妥,要是石勒经过,趁势劫掠我们的城池怎么办?”

主要是怕石勒走过路过顺便取而代之,本来上党是王弥的地盘,王弥是刘渊的部将,他死了,上党就应该是刘渊派人接收的,偏石勒当听不到朝廷命令,直接强占了。

刘和道:“石勒奴隶出身,卑贱而不知礼仪,恐怕不会信守承诺,父亲一定不要相信他。”

刘渊怒道:“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他是做过奴隶,但以前也是羯胡王子,更何况他现在是朕的大将军,刚刚你还说他能震慑赵含章,怎么,现在他要从你母族家的地盘经过,他就不足信了?”

刘和低下头去,只是脸上还有些不服气。

刘延年叹息道:“陛下优待石大将军,其他部族心中不忿,这才迟迟不来支援。”

刘渊气得一拍桌子道:“朕礼遇自己的将军难道还需要他们的同意吗?如今都城面临强敌,他们却还在因这等细枝末节争斗,汉国才建立几年而已,难道就要步晋国后尘了吗?”

刘洋微微蹙眉,虽然他不认同刘延年的部分观点,但还是道:“陛下为何要因为石勒这样的人与各部族交恶呢?他不过一羯胡,还是奴隶。”

刘渊追尊汉室,自认是刘婵的继承人,但他是个匈奴人,他身边的人都是匈奴人。

刘欢乐、刘洋、刘延年等一众大臣全是取了个汉姓的匈奴人。

在匈奴国内,他们看不起汉人和羯胡,而在心底,羯胡比汉人更卑贱,所以他们从心眼里瞧不起石勒一众羯胡。

而石勒不仅是羯胡,他还是奴隶出身,大家更看不起他了。

没有人理解刘渊为什么这么礼遇石勒,好比他们不理解刘渊为何推崇汉治一样。

他们是匈奴人,就应该照着匈奴的办法来治理国家,除了匈奴外,其他人皆是低等人种。

汉人和羯胡只配给他们做提鞋的奴隶。

这种思想的不认同让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墙,比城墙还厚。

刘渊被他们气了个半死,心口一钝一钝的疼,最后发火,直接严令各部来平阳勤王,谁要是不来,后果自负!

刘渊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只留下幼子刘乂。

刘乂是单皇后的儿子,他出生得晚,因此一直接受父亲的汉治教育,他本人也更倾向于汉治。

同时,这位小皇子还保存着天真的单纯,所以扶他爹坐在龙**以后,他问道:“阿父为何不先与赵含章议和呢?”

刘渊还有些头疼,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

刘乂解释道:“阿父既然不心疼丢掉的城池,又害怕她进攻平阳,为何不先与她议和?说不定能谈下来呢?”

谁说他不心疼的,虽然那些城池人少,可好歹是南进了,怎么会不心疼?

但对上小儿子单纯的脸,刘渊叹息一声,挥挥手道:“我们和晋国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议和岂是那么容易的?”

“怎么会是不死不休呢?阿父曾经是晋臣,也曾在洛阳治学,和晋关系更为和善才是,儿子倒觉得可以先试着和谈,要是能和赵含章好言好语的结束此战最好不过了。”

刘渊头疼道:“我知道了,你让我想一想。”

他现在心脏疼,脑袋疼,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刘乂看了眼疲惫的父亲,抿了抿嘴,应下了。

他一退下便朝着城外的方向看,然后咬咬牙点上自己的亲兵就跑出城去,他要去找赵含章,亲自劝说她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