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书房,陈午就撩起衣袍跪下,走在前面的赵含章吓了一跳,连忙回身扶他,“哎呀,陈将军您这是作甚?”

陈午坚持跪着,一脸严肃的表示,这一年来,他和乞活军为赵含章的人格魅力所征服,他和乞活军愿意归顺赵含章,将来唯她的命令是从。

他希望赵含章能够收下他,收下乞活军。

赵含章愣住,她以为还得再过一年才能收服乞活军呢,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归顺。

赵含章心中一动,立刻就明白了他为何选在这时候。

这是为了刚回来的马呀。

说真的,她还真没打算给乞活军留马,这等好东西自然是要先便宜自己人,她亲领的赵家军,二郎和北宫纯都需要马,这次的马连赵驹都没分到,还有荀修等豫州军呢,自然轮不到还是半个外人的乞活军。

不过现在嘛……

赵含章笑着将他扶起来,将人收下,然后问道:“我记得你们军中马匹不多,还多是运货的驽马。”

陈午连连点头,表示是的,乞活军就六匹能骑的马,其余皆是牛和拉货的驽马,大家作战全靠腿跑。

这么穷,不要说买马了,他们全军的盔甲拥有率都没超过三成,还有武器装备等,都是洛阳几军中最弱的。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拿着木枪和棍子跟赵二郎的赵家军演战时,他们还是能压着赵家军打。

不过为了照顾赵二郎的面子,自认圆滑的陈午特意从军中选些力气小,瘦弱的士兵去对战,再放一放水,双方勉强打成了平手。

赵含章自然知道乞活军的厉害,并不觉得赵二郎手底下的步卒能在真正的战场上这样打败乞活军。

要知道,中原全面陷落以后,乞活军独自在北方游击,一直不肯投降,多次阻击石勒和刘聪等人,西晋灭亡后,东晋能在南方安稳的过渡政权,乞活军的作用不小。

而乞活军并不止陈午这一支,在冀州和幽州一带,都有并州出来的乞活军,全是收拢的难民,依靠粗陋的武器和胡人做斗争,在后世,乞活军被评为历史上最凶猛强劲的农民部队。

而陈午这一支乞活军坚持时间最长,他在时,和石勒在蓬关一带打来打去,近十年的时间,石勒都没能打下蓬关。

一直到他死,陈川才带着乞活军投降石勒,但那也是属于陈川的个人意志,乞活军整体上都不愿投降。

这样一支强劲又有骨气的队伍,今日被赵含章收在手中,她自然想要它变得更强。

不过,乞活军最出彩的是步兵作战,赵含章并不打算在马匹分配上偏向他们。

听说赵含章只打算分他二十匹马,陈午有微微的失落,但还没等失落掉地,赵含章就提起他们的武器装备和盔甲。

陈午眼睛一亮,激动的看着她。

赵含章道:“陈将军难得来一次,不如多留几天,我们一起去看一看武备库,你们军中坏下来的武器也该替换了。”

“是是是。”

“我再让武器坊着手打造一些盔甲,趁着冬季没有战事多装备一些,明年也不知道匈奴会不会南下。”

陈午:“是是是。”

马和武器盔甲比起来,当然还是武器盔甲更重要。

陈午是有野心想要组一支骑兵,天下为将者,谁不想要一支所向披靡的骑兵呢?

但他更知道乞活军的长处在哪里,而一支军队要存活,他必须要保持自己的长处,若再能做到无人可替代,那军队便可长长久久下去。

他的步卒,乞活军的凶猛和置之死地的气势才是常胜的原因,若能在此基础上优化武器,添加盔甲,那乞活军会更加悍勇。

想想,他赤着脚,一身褴褛,拿着不够锋利的刀都能杀出一条血路来,更不要说,现在他可以穿上鞋子,穿着盔甲,拿着锋利的武器了。

陈午跟着赵含章从书房里出来时,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后面了。

北宫纯见了心中一沉,不由和谢时对视一眼,这次的马,使君不会都给了乞活军吧?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次的马,除了未能上战场的小马驹外,北宫纯分到最多,其次才是赵含章和赵二郎。

她当然也想在赵家军中打造一支所向披靡的骑兵,但她知道,比骑兵,还是北宫纯的西凉军最好。

现在有好的马还是得先紧着他来。

北宫纯心满意足的走了,陈午也很心满意足,跑去追北宫纯。

虽然他暂时放弃了组建骑兵的打算,但将来乞活军肯定是要要一支骑兵的,所以先和北宫纯搞好关系,以后练兵时可以多请教一下他。

北宫纯也愿意和陈午相交,俩人勾肩搭背的去酒楼喝酒。

谢时却留了下来,等他们一走,他就和赵含章道:“使君,赵家军还是应该有一支勇猛的骑兵。”

赵含章点头,“不错。”

“您觉得那支骑兵是您亲领好呢,还是交给他人来领?”

赵含章挑眉,问道:“谢先生以为呢?”

“我以为使君日理万机,不能日日练兵,不如将此事交给小将军,”谢时道:“赵家军的统帅是您,不论是赵驹、秋武还是小将军,皆是您的部将,不如将骑兵交给小将军来练。”

赵二郎这两年字没认几个,但功夫却是一日比一日好,可能是运动量大了,十五岁的小伙子强壮结实,力气极大,武功已经不弱于曾越几人。

就算是马上斗武都可以和赵含章打成平手,在北宫纯手底下走上几十招了。

赵含章看向汲渊。

汲渊略一思索后点头,“此法不错。”

赵含章就答应了。

谢时顺势道:“军中的马还是太少了,要想组建一支骑兵,还得再买马。”

说罢,谢时就盯着赵含章看。

赵含章:……

她揉了揉额头,看向范颖,“库房里还能拿出多少钱来?”

范颖道:“明先生说我们得预留出一百万以备不时之需,其他的,按照今年各地报上来的账目,还有八百万钱的缺额。”

她顿了顿后道:“但除去现阶段已经决定要拨出的钱外,还有三百五十八万钱可用。”

听着是挺多的,但赵含章习惯性把钱换成白银来用,这不就是三千多两银子吗?

能买几匹马?

赵含章垂下眼眸,马嘛,按照这次报上来的单价是能买不少,但其实路费比马的价值还要高。

赵含章点了点桌子,问道:“我记得昨天伍二郎说过,鲜卑那边不喜我们的新钱,倒更想要我们以琉璃、布匹和瓷器去交换?”

“对,”汲渊点头道:“还有盐巴和铁器。”

赵含章:“盐和铁器不必想了,我们自己都不够用呢,严令禁止与胡人货铁器、铜和盐巴。”

众人应下。

赵含章道:“让人多织布吧,下次我们以物易物,至于库房里的钱,拿去打点路费。让各作坊抓紧时间,这次晋阳军离开让伍二郎一起跟着。”

也就是说,伍二郎暂时不用跑去别的地方了,先走晋阳和洛阳的直通贸易。

和伍二郎前后脚回洛阳的是高诲的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