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祗苦笑道:“我们和马家恩的人常起冲突,一天打上七八趟都是正常的,不过都是肉搏,一开始淳于定还会跑来看,后来就懒得来了,今天动静虽然有些大,但他应该也不会知道你杀了马家恩。”

赵含章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我八千兵马轰隆隆的过来,这么大的动静他的斥候都能探不到?”

傅祗被她逗笑了,心中的沉重去了一些,他解释道:“马家恩霸道,这边是他的防线,淳于定不好越过他总是窥探这边的情况,而且他知道我不会有援军,也没胆量突围……”

傅祗说到这里微微一叹,失落的道:“是我不够果决,反正他知道只要守住那头的关隘,不让我后退换一条路去豫州就行,自然不会多关注这边的事。”

这样的话,赵含章就决定好好的收拾收拾了。

大家急行军两天也很累的。

于是她借用马家军里的粮草,让人埋锅造饭,又好好的喂了一顿马,将士们饱腹了一顿。

做饭的炊烟升空,二十里外的淳于军队看得一清二楚,副将赵染觉得不对,连忙跑去禀报淳于定,“将军,那边炊烟的数量不太对,似乎是增加了几千人的用度,”

天气已经开始变冷,淳于定不想出帐,懒洋洋的抬起头来道:“匈奴退兵了,王爷围了苟晞,不日就要去除心腹大患,他们多半在高兴庆祝吧。”

赵染:“那也不可能多出几千人的用度,我刚仔细看了看,那多出来的炊烟数,差不多是六千人的用度。”

这会儿炊烟还未完全散去,也就是说这是不完全统计,他觉得对面增加的人数还要更多。

淳于定不在意的道:“那或许是东海王又派了援兵过来。”

赵染觉得不是,“傅祗并不是良将,没有领兵之能,这两万人也没有作战经验,我们便能困他五天,何至于再派援军?”

“那总不能是豫州和洛阳给傅祗派了援军吧?”淳于定问道:“豫州现在派得出援军吗?洛阳有援军给傅祗吗?”

赵染不说话了。

匈奴虽然退了,但豫州现在应该还是自顾不暇的状态,而洛阳,皇帝连身边随从可能都是东海王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援军给傅祗?

淳于定不在意的挥手道:“我们也该吃晚食了,埋锅造饭吧,别管人家做饭的事了。”

但赵染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定,躬身道:“请将军给我一些兵马,我去查探一番,没出事自然好,若是出事,我们也好及时反应。”

淳于定觉得他太麻烦,皱了皱眉,还是同意了,挥手道:“去吧。”

赵染应下,出去点了一队兵马便朝前摸去。

因为中间是傅祗的军队,他们需要从侧边绕过才能往前查探。

这是山间的小路,也就能过一队人,其实都不是秘密,三军都心知肚明,就比如傅祗也派了斥候紧盯两支军队,只要不是很过分,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

反正他们又不是死敌,甚至算得上是一家的。

只要傅祗不想着带人从这条小路溜走就行。

傅祗倒是也想,奈何这路太小,根本走不了这么多人。

等赵染带着人摸到马家军那里,赵含章他们已经吃饱饭,天都快要黑了。

将士们吃饱喝足,也摊开手脚休息了一个时辰,她很干脆的起身,对傅祗道:“傅祖父,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傅祗一愣,“现在?”

赵含章点头,“现在。”

傅祗沉默了一下,没有多问,起身便让人去通知大军收拾东西启程。

他看看站在一旁沉默的傅庭涵,再去看赵含章,不由的叹息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三娘你能做到这一步……”

赵含章抬头冲他笑了笑。

傅祗却是沉默下来,这一刻,他心里是有些迷茫的。

在为孙子和赵含章定亲时,他是为他们的将来做了假设的,他只希望他们能够活着,互相帮扶的在这个世道里活得好一点儿。

他从未想过,赵含章会成为豫州刺史,且看着,她兵权之盛还在他的预料之外。

这一刻,傅祗张了张嘴,最后咽下了所有的话,只对俩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祖父,”傅庭涵叫住他,在他回头时道:“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字,叫庭涵。”

傅祗愣了一下后道:“你写信告诉过我,我已经知道了。”

傅祗转身便走,这一次他没有再停留和回头,赵含章和傅庭涵站在一起目送他走远,觉得他的背影佝偻了一些。

俩人对视一眼,赵含章道:“你带着人先走,我断后。”

傅庭涵点头,只嘱咐一句,“你小心。”

傅祗带着他的两万兵马先走一步,然后是傅庭涵带上他们的部分兵马挟裹着才俘虏的马家军离开,等淳于定收到赵染的消息,带着兵马急哄哄赶来时看到的就是黑夜中静静伫立的赵家军。

点点火光,一什有一人举着火把,赵含章只留下了一千骑兵,一百多支火把在昏暗的夜中点亮,却因为分散让人看不到到底火光之外的地方到底有多少人。

带着大军追来的淳于定看到,下意识的勒住马,然后眯眼看向前方,不是很敢靠近。

赵染大着胆子喊道,“前面是何人?”

他当时在山上远远的看到底下有异,只知道来了一支陌生的队伍,应该是支援傅祗的,因为他看到他们站在一起了。

而马家军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还被那支新来的队伍和傅祗的大军包围起来。

当时赵染便觉得不好,于是立即调头回去找淳于定禀报。

淳于定很不想相信赵染,但也知道赵染不会骗他,因此点兵赶过来。

经过傅祗的营地时,发现里面都空了,他心就凉了,待追上来看到这一支军队,因为琢磨不到对方的底,他一时不敢上前。

赵含章骑在马上,旁边是赵二郎,俩人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赶来的淳于定,听见赵染问,赵含章便轻笑一声,踢了踢马肚子上前两步,还让听荷把火把移近了些让对方能够看见她的脸。

因为火光靠近,她座下的马儿动了一下,赵含章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安抚住它后抬起头来,就着昏暗的火光看向淳于定,“淳于将军,在下豫州刺史赵含章,这大半夜的,您这是要往哪儿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