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渊回到灈阳县衙时,里面已是灯火一片,躲在家中的主簿和县丞都被请到县衙里办公。

城中的里正来了小半,还有大半,要么家正被人围着,要么躲了出去,不过这些人也够赵含章用了。

汲渊一到,赵含章便知道孙县令已经成功送了出去,果然,他一禀报:“孙县令已经成功离开灈阳往陈县搬救兵去了。”

县丞、主簿和众里正:“……”不是说乱民都投降了吗,这时候还需要搬什么救兵?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丁参将,他在县衙里,应该最了解情况。

丁参将已经隐约意识到什么,因此紧绷着脸不去看他们,不做回应。

赵含章已经见完了各路回来禀报情况的斥候,微微抬着下巴看向他们,问道:“乱民之首陈晚已经被招安,他也愿意协助县衙安抚百姓,只是如今城中混乱,又是深夜,浑水摸鱼之人不少,你们可有办法安民平乱?”

众人对视一眼,因为知道孙县令已经跑了,而赵含章虽然是西平县的县令,却是他们这里除了丁参将外最大的官儿,大家下意识的听她的,“愿听赵县君差遣。”

表完忠心,县丞才道:“只要他们不再暴动,下官愿意亲去各家报平安,安抚民心。”

主簿也立即道:“下官也愿往。”

里正们一听,也纷纷道:“我等也愿意亲往各家报平安,以安民心。”

这就是赵含章的目的了。

如今城中人心惶惶,只有县丞、主簿和里正亲自出面安抚,才能将想要外逃的百姓安抚下来,其中包括城中的那些士绅和富户。

赵含章道:“我让士兵们护送诸位。”

她看向丁参将。

丁参将识趣,立即道:“末将也愿意保护诸位。”

赵含章满意的点点头,让人带他们下去安排。

今夜,整个灈阳县城不眠。

赵二郎和赵驹分开带队,一个平城东,一个平城西,将不肯听令停止的乱民剿灭,顺便将愿意归降的乱民驱赶至城外或者县衙门前。

县丞等人在士兵的保护下深入巷道,踏过地上混乱的血迹和尸体去敲门,告诉屋里的人,“乱势已平,各家紧闭门户,救治伤员,静等天亮。”

跟着的士兵就喊了一嗓子,“我们是西平县的援军,灈阳县乱势已经被我们县君给平了。”

这话之前已经有人敲锣打鼓喊过一次了,但相信的人不多,此时听到外面喊话的是县丞\主簿\里正,屋里的人总算放下心来。

这样的场景在每个巷道里重演,有人还悄悄开了门确认,见外面果然没有了疯狂打砸的乱民,这才砰的一声重新将门关起来。

夜色越来越深,灯火通明的县城也慢慢安静下来,基本上所有的乱民不是被驱赶至城外,就是被赶到了县衙门口。

赵含章一直站在县衙台阶上看着,所有被赶到这里来的人都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她。

天快亮的时候,赵驹带队归来,在街道两旁列队,看到这么多带着煞气的士兵,乱民们不安的动了动。

赵二郎和傅庭涵也一身是血的带着队伍骑马回来。

主街上的百姓更加害怕,不安的躁动起来。

赵含章看向赵驹和傅庭涵。

赵驹低声道:“杀了十几个手段残忍的,其余人都驱赶到了此处,还有的往城外跑了。”

傅庭涵道:“抓了五个人,我让人悄悄押到了后面,其余人也都被赶到了这里,还有的跑了。”

赵含章微微点头,这才对渐渐躁动起来的百姓们道:“城门已经开了,从这儿到主城门,一路畅通无阻,现在你们转身便可回家去。”

众人听说,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今日之乱,不仅是我之痛,也是灈阳之痛,亦是你们的痛苦和噩梦,我希望你们能够永远记得今日之乱,我也永记!”

赵含章沉声道:“将来尔等不再犯这样的错误,而我,所有为官者,为富、为豪者,也都不犯今日之错,将尔等逼迫至此……”

一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静静地注视着县衙大门下站着的赵含章,听着她说话。

“现在,你们转身,向城外走去,回到家中等候,”赵含章道:“我可以再一次承诺你们,今日之事,不追究,也绝对不会秋后算账,夏税之事,我会重新核对!”

大街上站着的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人率先冲赵含章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分开众人向后走,那是城门的方向。

他身边的人一见,也匆匆和赵含章行礼,转身跟着往城门去。

安静的大街涌动起来,大家齐齐转身往城门的方向去。

等到天光出现,整个县城重新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整条主街上除了士兵们,已经没有一个百姓。

哦,县衙台阶下还站着两个人,一个陈晚,一个项玉。

汲渊见乱民们果然都走了,没有出现乱子,大松一口气,他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面上却不见多开心,因为从后半夜到现在一直安静的街道深巷里传出了哭声。

先是一两道小声的哭声,然后是一片哭声,等到太阳完全出来时,整座县城都是或压抑,或崩溃的大哭声了。

汲渊也不怎么高兴了。

大家沉默的听着这些哭声,许久不言。

最后是傅庭涵打断了这长久的沉默,“我们去清点一下粮库吧。”

不管是要上交给豫州的粮税,还是赵含章承诺给灈阳百姓的安稳,都需要粮食。

所以当务之急是粮库。

赵含章点了点头,看向丁参将和县丞主簿,“带路吧,我们先去看看粮库。”

“这……”三人面面相觑,那可是灈阳县的命脉,孙县令不在……

“怎么,”赵含章挑眉问道:“我现在又做不得灈阳县的主了?还是出城让那些百姓再回来一趟?”

三人脸一黑,丁参将扫过县丞和主簿后道:“我们县的粮库一共有两个,一个在县衙内,一个则在另一处,不知粮库有没有被发现和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