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程脸色冷淡,只遵礼的冲他父亲行了一礼,然后面向他儿子,“去让直一把行李拿进去。”

赵瑚不高兴了,“下人便在此处,你指使下人去做就是,使唤孩子做什么?”

才八岁的赵正立即道:“翁翁,行李中有好多珍贵的书籍,下人手重,若是跌了就不好了,还是我去吧。”

赵瑚:“如此贵重的东西谁敢跌?我打杀了他!”

赵程脸色一沉,喝赵正,“话这么多,还不快去!”

赵正转身就跑。

赵瑚忍不住跳脚,“你跟孩子发什么火?”

赵程垂下眼眸不说话,赵瑚更气,正要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道熟悉的,清冷的声音响起,“程弟回来了。”

赵瑚将要出口的脏话就堵在了喉咙里,只是脸色铁青,很难看。

赵程却是面色一缓,虽然面上还是那么冷淡,看到走上来的赵铭,赵程抬手作揖,恭敬的叫道:“铭兄。”

赵铭点点头,邀请他,“我在家里置了一桌席面,你与我同去小酌一杯?”

赵程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转身就和他走。

赵瑚张大了嘴巴,气恼道:“今日是小雪,都到了家中竟也不留家中吃饭……”

赵程为了不见父亲,能够连续五六年在外不归家,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节气团圆?

赵铭干脆连赵瑚一并邀请过去,“七叔一并过去吧,父亲也想您了。”

赵瑚这才闭上嘴,他也知道留不住赵程,嘟嘟囔囔的应下,去带上孙子赵正一并过去。

赵铭知道赵程心中烦闷,所以特特把他带到后院亭子里单独坐了一席。

赵铭给他倒了一杯酒,问道:“此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赵程皱眉,“几个孩子想家了,加之坞堡出事,我才想带他们回来看看,待来年天气暖和一些还是要走的。”

“天下已经大乱,外面盗贼横行,再出去并不能学到多少东西,反而会平白丢了性命。”赵铭道:“与其在外疲于奔波,不如定居故乡静心读书,当然,你若能留在族学中替十一叔分担更好了。”

赵程神色淡淡,“我进坞堡时见许多人家都挂着白麻,显然家里也并不平静,谈何静心呢?”

“正是因为不平静,这才需要你留在西平,难道你要袖手旁观宗族落难吗?”

赵程这才没说话。

赵铭叹气道:“三娘一个女郎都有护卫家族之志,你作为叔父,怎能还在她之后呢?”

赵程:“我正想问兄长,你信中说的不甚清楚,三娘一个女郎如何能做西平县的主?”

赵铭嘴角微挑,“你没见过她,待你见了就明白,只怕她不仅能做西平县的主,将来还能做上蔡县的主呢。”

“我见过她了。”

赵铭惊讶,“什么?你何时见的?”

“回坞堡的时候路上碰见的,”赵程想了想道:“的确桀骜,不似一般女郎,不类治之。”

赵铭笑道:“人都是会长大的,长大的过程中遇到不同的事,自然会长成不一样的人。”

他道:“以前她的脾性品格倒是很像治之,现在嘛……”

赵铭想了想后笑道:“却有五分像大伯。”

赵程惊讶,这是很高的评价了。毕竟赵氏这三代最聪明,成就最高的便是赵长舆了。

赵铭是很想留下赵程的,想到赵含章的厚脸皮,他便热情的道:“明日我带你去见她,说起来当年族中和治之关系最好的便是你。”

赵程没有拒绝,前院传来喧闹声,是某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赵程问,“三娘主管西平县,他没给她添麻烦吧?”

赵铭知道他问的是赵瑚,笑着摇头,“没有。”

赵程却不相信,冷笑道:“你不必替他遮掩,大伯那么威严尚且压不住他,更何况三娘呢?”

赵铭摇头道:“大伯压不住七叔是因为大伯不在西平,况且,你也小看了赵三娘,我们这位侄女啊……”

赵铭想到每每被她蛊惑的他爹,不由摇头叹息。

而此时,赵含章他们一家才煮了红糖姜茶坐在靠窗席子上,竹帘被卷起来,窗也打开了。

看到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的小雪花,赵含章惊呼一声,“真下雪了!”

赵二郎也很兴奋,跳起来就往外跑,顺手还把傅庭涵给拽了出去。

王氏忙叫道:“快披上狐裘,可别冻着了。”

见赵含章含笑看着,并不跟着出去,她就推了推她,“你也和他们玩去吧,我这里不用你陪。”

赵含章摇头,“我不喜欢玩雪,冷冷的,阿娘,我们说说话吧。”

王氏很久没和女儿交流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问道:“说什么?”

“说一说子途叔父。”

王氏想了想后道:“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很是喜爱你,你父亲曾一度想让你认他做父。”

赵含章惊讶,“为何?”

王氏就叹息,“七叔祖荒唐,他们父子关系不睦,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你叔父便无意娶妻,放出话来说,把孩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是很痛苦的事,因此要自绝血脉。”

赵含章张大了嘴巴,就是在现代,这样的思想也是很让人不能理解的。

因为和老爹关系不好,为了不让父亲的血脉传继下去,所以就不结婚,不生孩子?

在现代都如此,更不要说在一千多年前的现在了。

可是……

赵含章想起脑海中的族谱,愣愣的道:“可是叔父现在不是有一个儿子吗?族谱上说叫赵正,今年应该……”

“八岁了,”王氏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就是因为这个孩子,你叔父才远走他乡,轻易不回西平,就是回来,也是在坞堡之外居住,不愿和你七叔祖同在屋檐下。”

“为何?”

王氏迟疑起来,不太想说这种长辈的闲话。

赵含章就忙拉住她的手,“阿娘,我观叔父是个难得的人才,他又和父亲相熟,所以想求他帮我,但我见他与人冷淡,您要是不告诉我,我与他往来时犯了忌讳怎么办?”

“你叔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只要守礼,怎会犯忌讳呢?”

但就怕她不守礼啊,她今天就已经当着他的面无礼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