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道:“可我听说关太公要当村老。”

“他都是里长了,怎么还要当村老?”

大山道:“两者并不冲突,我听县衙的人说可以兼任。”

“不行,不行,我家小子去县城,说衙门要给各村发种子和农具呢,若让关太公既当里长,又当村老,我们村今年该得的种子又要被占去一半了。”

“就是的,其他新建的村,入秋前分的麦种都比我们多,唉,以前我们还庆幸,觉得我们村躲在这山里,不受大祸,可现在看,还不如受一把大祸,重新建起一个村来的好。”

“呸呸呸,快把话咽回去,你真以为兵祸是好受的?看看别的村子死了多少人?现在难虽难点,但还不至于死人,”一人道:“我在公告墙那里听人说,大将军最痛恨中饱私囊之人,所以这次执行政令,还派了许多御史下来呢,我花了两文钱和守公告墙的差爷打听,听说县令要亲自见各村村老。”

“所以,我们要是和县令请命,一定能让大山当村老。”

“不错,我们可以凑路费,只要大山当了村老,以后就不怕关太公扣我们的粮种了。”

“还有纳税的时候量粮食,也不用怕他用大斗了。”

没有村老的时候,他们会被里长压得死死的,关家是这一片地最多的人家,村民们需要经过他才能接触到县衙。

但现在不一样了,虽然村老之上还是里长,但大将军说了,村老也可以见到县令,有权见县令,有责向县令禀事。

他们多了一条路沟通上面的路。

和他们不一样,其他村子则是光明正大的热闹。

来安村就很热闹,他们的里长敲锣打鼓将这些新政令宣读一遍,然后让大家选出一个村老来。

里长拿着锣哐哐的敲了两下道:“大将军说了,村老不必一定要年纪大的,但一定要能干的有德之人,得想着大家伙儿,还得有本事,知道怎么带着大家多种地,多赚钱,多生孩子。”

“我,我,里长,让我当村老吧,我人可好咧,种地全村第一。”

“屁咧,你种地全村第一,那我就是全乡第一,全县第一了,秋种那会儿我让你多挖两寸的土,说了今冬会下大雪,得深耕,你偏不听,现在你家的麦子冻坏多少了?”

“呸呸呸,谁说我家麦子冻坏了,这是天还没晴呢,你等雪化了,春风一吹,它们立刻就活过来了,倒是你,看看你家那麦子,矮不隆冬的,今年能不能有收成哟。”

“放屁,我那麦苗粗壮得很,等春风一来,那就跟韭菜一样蹭蹭的往上长,一定比你的好,这村老你当不得,得我当!”

村里要争抢当村老的人不少,还有人直接问里长,“里长,村老要是当好了,是不是可以接任里长?”

里长:“那得等我死了才行。”

“不能换啊,县令换也不行吗?”

“你这还没当上村老呢,就想着把我给挤了?”里长没好气的挥手道:“你不合格,下一个,还有谁想当村老的?”

众人哄笑起来,推了好几个人出来,有能干的妇人也出来应召,道:“我来当村老,我既会种地,也会织布裁衣,还会算账,比你们都能干。”

“那不行,你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大将军也是女子!”妇人道:“大将军都招女官了,为何不能有女村老?大将军的公告上又没说村老一定是男子。一切凭本事,我本事比你们大!”

“那……那公告上还说要看民意呢,得村里同意的人足够多才行。”

话音才落下,立即有人喊道:“我同意!我觉得珍娘好。”

“我也觉得珍娘好!”

“那不行,你们都是女子,自然站在她那边,一户只能以一人为代表,让你家户主出来说话。”

“凭什么只能户主说话,那我也要另立门户,反正现在也可立女户了。”

“你们当女户是想立就能立的?分户以后劳役赋税都见长,你们一个女子负担得起吗?”

争村老的事慢慢走偏,偏到了一家之中到底是只有户主可以投票,还是女主人也可以跟着投票?

很多村子在收到公告后就很快选定村老,但也有很多村子和来安村一样,因为各种意见相持不下,久久定不了村老。

要是以前,这种事情自然到达不了赵含章的耳边,但现在天下初定,宋昕和元立的情报人员散落各地为她探听消息,加之很多郡县都是她新派了人去接管,只要这些消息传到县令和郡守的耳中,她过不多时便也知道了。

赵含章先是收到宋昕的情报,然后收到一些郡县的禀报。

她略一思索便知道自己疏忽了,于是召来汲渊等人商量,不多时,新的政令下来。

像选村老、里长这种需要民一起投票的事,凡十二岁以上的民,不论男女,皆有一票,可自主选择。

年龄在十二岁以下的,除非是户主,否则没有投票权。

公告一出,不多时,来安村的村老就定下了,珍娘成功当上了村老,跟着里长去县里拜见了县令。

而刘琨没想到自己治下不仅出了女村老,竟然还出了一个女里长,他一时接受不能,就去看吕县的县令,幽幽地问道:“张县令,你这是怎么回事?”

张县令一脸正色道:“使君,吕里长在吕县颇有名望,朝廷北征时不仅赈济县内灾民,还捐献了大量粮草,有乱兵侵犯吕县,也是吕里长带领父老抗击,这才保存了民力和百姓的财富,其能,其德,其望,皆可以当得起一个里长。”

要不是她年纪大了,他都想和大将军上书把县令的官职让给她了,他觉得她当县令比他好。

吕婆婆抬起头来快速扫了刘琨一眼,就低下头去谦卑的问道:“使君是不喜女子为官做吏吗?”

“不不不,”刘琨连忙否认,他并不是不信任女子的能力,只是觉得……很不方便,“只是本官还不太习惯与女官共事。”

不过一个里长而已,他基本上也见不到。

刘琨放下心来,笑道:“既然是民推举,便如此吧,今天大家都留下来,我新排了一组歌舞,邀诸位同赏!”

众人应下,吕婆婆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讥讽也跟着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