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修好需要一段时间,弘农公主最近还是得住在傅宅。

小皇帝很亲近弘农公主,因此留下她用饭,吃过饭,弘农公主找机会遣退左右服侍的人,这才能悄悄和小皇帝说话。

“我看宫中内侍还算听话,陛下是否得自由?”

小皇帝点头道:“大将军虽严厉些,却是为政事教导我,宫中内侍都恭顺。”

弘农公主低头请罪,“请陛下恕臣冒犯之罪。”

小皇帝疑惑,“皇姐何罪之有?”

“不知陛下每日的行程是什么?”

这是窥探帝踪,的确是冒犯。

但小皇帝知道弘农公主是关心她,倒不介意,细细地说起来他每天要做的事,言语间不由带了些抱怨。

他再早熟,也是个少年。

哪个少年喜欢读书习武,还要看各种政治报告,给出处理意见的?

每天他别说玩耍了,连睡觉的时间都被压缩了,小皇帝现在是看到折子就恶心,一上朝就昏昏欲睡。

但所有人都说赵含章这是在为他好,只要他做得好,以后就可以亲政。

但小皇帝见多了权势更迭,觉得就算赵含章此时没有夺权的意思,将来也会变的。

谁能拒绝权势带来的美妙呢?

就算懒惰如他,有时候也会想,他要是能当一个货真价实的皇帝就好了,那样,他不想上朝就不上朝,不想批折子就不批折子,谁能强迫他呢?

弘农公主听得愣愣地,心中微讶,没想到赵含章竟如此用心的教导皇帝,这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听到小皇帝的抱怨,弘农公主眉头一皱,和他道:“大将军有心教导陛下,陛下应该用心学习,将来你亲政,整个大晋都要依托陛下治理,天下混乱多年,百姓盼安定很多年了,还请陛下不要辜负了天下百姓。”

小皇帝听到这熟悉的劝诫,不由心中一闷,他压下胸中的怒火,把头扭到一旁,所有人都让他好好和赵含章学。

可他们却没想过,他真学会了还能活吗?

而且,真以为那些东西是那么好学的?

他又不是天才,每日要听这么多课,还要去听朝议,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么多东西?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弘农公主对这个年幼的堂弟没多少记忆,更不要说小皇帝对她了,俩人完全靠着血缘关系,还有弘农公主对大晋的贡献维持着情分。

可这点情分,说浓不浓,说薄也不是很薄,权看当事人怎么看待了。

而小皇帝这个年纪正是最易生逆反之心的人,对亲缘也没那么看重。

要不是昨晚赵含章语重心长的和他说起弘农公主对大晋的贡献,以及这些年她的艰难生活,他才不会花费这么多时间来看她呢。

弘农公主人又不傻,自然看得出小皇帝的淡漠,她没再劝诫,而是起身柔声道:“时辰也不早了,陛下或许还有课业要做,臣便先告退了。”

小皇帝就意思意思道:“朕不能出宫,只能皇姐多进宫看看朕了。”

弘农公主应下,表示她一定会经常进宫看望皇帝的。

其实,他不邀请,她也会经常进宫的,她在洛阳,一半的荣耀来自于傅庭涵,另外一半就来自于她皇室的身份。

弘农公主低头退下。

她扶着任慧的手慢慢朝宫门走去,宫城里很安静,除了时不时走过一队巡逻的禁军外,很难再看到人。

但出了宫城就不一样了,皇城热闹起来了。

赵含章将中央的办公场所都设在了皇城,除她的部分政务是在赵宅处理的外,其余政务,中央和地方的运转都在这座皇城里进行。

所以这里官员,小吏往来穿梭,今天早上弘农公主来时大家都窝在办公室里,这会儿却是在未时前后,正是皇城官吏们用饭和递送公文的时候,所以往来很是热闹。

弘农公主看到里外截然不同的气氛,不由停下了脚步。

任慧也感叹道:“先帝在时,倒是难得见到皇城如此热闹。”

这个先帝指的自然是弘农公主的父亲惠帝。

弘农公主冷清的道:“热闹一些好,热闹,说明臣工在做事,父皇在时,皇城就是太冷清了,而宫城太热闹。”

任慧没敢吭声。

弘农公主也不需要她说话,垂眸思索了片刻后道:“回去,给赵家递帖子拜见。”

任慧松了一口气,笑道:“是要见一见亲家的,郎君和大将军的婚期眼看着就快要到了。”

弘农公主道:“之前是我想岔了,她不是一般女子,自然也不会是一般的媳妇。这门亲事已经不止是傅赵两家的亲事,也是司马家和赵家的亲事。”

“既是三家联姻,涉及到皇室、赵氏和傅氏,那就要谈清楚了。”

任慧心中一紧,结巴的问道:“谈,谈清楚什么?”

弘农公主道:“自然是谈国家的利害,她现在既真心教导陛下,只希望她将来也能真心还政于陛下。”

只要根本不变,现在僭越一些就僭越一些吧,只是委屈了庭涵。

任慧心惴惴,总觉得弘农公主在提一件不得了的事。

弘农公主赶回傅宅,当即亲自写了一封拜帖,让人送去赵宅后就问:“郎君呢?”

下人禀道:“郎君出府办差了,说是年底公事繁忙,一时抽不出空来在家长待,不过他派了身边的亲卫长施宏图回来,说公主只要有吩咐,叫他就行。”

弘农公主皱了皱眉,这都快要成亲了,竟还如此忙吗?

虽说如此,她还是将施宏图叫来,得知他现在是五品的勇毅将军,心中生惑,但此时不是深究之时,所以按下心中的疑惑问道:“我儿的账簿和钱财在何处?”

施宏图呆了一下,连忙道:“傅尚书的内务都是傅安管着的,卑职不知。”

施宏图顿了一下后道:“公主若有缺的东西,只管告诉卑职,卑职可以帮公主寻来。”

他知道的,其实傅庭涵没什么私产,他的钱基本上和赵含章的混在一起,所以花销多半走赵含章的账。

作为傅庭涵的亲卫长,他也有支账的权利,不过最后需要傅庭涵签字罢了。

公主皱了皱眉,没有立刻说自己要什么,而是起身道:“请施将军下去稍作休息。”

等他一走,她立刻去后院找到正沉迷于书籍的傅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