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欢定定看着萧九思,也不知为何诸般委屈顿时涌了上来。

她眼角渐渐发红,眼底晕了一层水雾,声音沙哑道:“王爷不信也就罢了,是生是死王爷随意处置。”

“总之我一个孤女,宛若一叶浮萍,岂是我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当年谢煜烧死了我阿娘,我阿公阿婆,烧死了我李家庄那么多父老乡亲,我只求替他们报仇雪恨,哪里想得到什么朝堂,宫廷。”

黎清欢微微挑着眉眼,一双明眸伴着泪意,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楚楚可怜的美。

萧九思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可偏偏信了这个女人的邪。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手中的劲儿再也下不去一分,陡然松开。

黎清欢连连后退,捂着脖子咳嗽了出来。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抬眸看向了萧九思,眼底的神情多了几分复杂。

这个人居然对她心软了,她算是赌对了。

正当黎清欢想要说些什么,萧九思却定定看着她一字一顿问道:“你可认识黎清欢?”

萧九思的问题刚抛出来,黎清欢登时惊了一跳。

这厮是什么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笑道:“王爷真看得起我,黎家大小姐,曾经的大启皇后,南疆百年才出一位的圣女,一手炼丹术更是出神入化,文韬武略,天降奇才。而我……”

黎清欢眼底藏了一抹苦涩缓缓道:“一个被灭门的孤女罢了,哪里比得上黎清欢的一分一毫?”

萧九思下意识退后一步,是啊,他真的是疯了才会觉得眼前的女子可能是黎清欢?

黎清欢早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隆冬的傍晚。

她挖心惨死,粉身碎骨,哪里还能回得来?

突然一阵锐痛袭来,萧九思觉是心口处疼得要命。

最近有了谢家大小姐的生血丸,他的身体情况稍稍好了一些,可每日取心头血他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心口的伤早已经千疮百孔,他咬着牙撑着。

他不能放弃,也不敢放弃。

如果她的心也死了,那她就彻底消失在这人世间。

萧九思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深吸了口气看向了黎清欢道:“你若是对付谢家,本王大力支持,切莫生出别的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本王定不饶你!”

萧九思转身匆匆离开了黎清欢的暖阁,几乎是逃了出去。

黎清欢缓缓坐了下来,拿起了桌子上的太平广记。

太平广记的封面似乎还留有萧九思的余温,她竟是说不上来的五味杂陈。

黎清欢本来想要将书卷放下,突然视线落在书页上的一段故事描写上,顿时愣了愣神。

她忙凝神看去,发现方才萧九思在看太平广记里记载的一个小故事。

故事讲得很简单,一对儿山村里的青年男女相爱了。

青年是猎户,姑娘绣工很不错做绣娘养家糊口。

一天青年外出打猎的时候,遭遇猛虎,被猛虎掏心而亡。

村里的几个老猎户追杀老虎,剖开老虎的肚子拿到了青年的心脏。

青年的尸体也被抬回了村子,那位绣娘悲痛欲绝却夜夜取自己的心头血养着那颗心脏。

七七四十九天后,心脏竟是被她养活,送进了青年的胸腔,青年就这么活了下来。

故事的结局皆大欢喜,两个年轻人成了亲,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纷纷上门道贺。

剖心!取心头血养心!

黎清欢的手指死死攥紧了书页,脑海中竟是想到了一个分外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已经查出萧九思身体之所以如此虚弱,便是因为夜夜取心头血。

她不晓得萧九思取了心头血做什么,难不成他也养着一颗心,这怎么可能?

他养着谁的心?难道是他藏在心尖子上的心上人?

黎清欢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那么邪魅狠辣的男人居然会如此深爱一个女子。

如今黎清欢简直好奇到了极点,这世上到底是哪个女子能入了夜王的眼?

她竟是有些酸楚滋味涌了出来,红尘间人人都能得此真情,唯独她一腔柔情喂了猪狗。萧衍!

黎清欢眼眸缓缓眯了起来,今生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谢家大小姐如今算是京都里的风云人物,既得了夜王的爱护,又和国师大人的徒弟关系匪浅。

便是谢家也没有人敢得罪黎清欢,陈姨娘母女也消停了不少。

黎清欢却明白,锦绣阁那位越是沉默越是在憋着个大的。

黎清欢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描眉,身后跪着两个丫鬟,一边放着黎清欢的贴身之物,一件几乎洗得退了色的肚兜。

阿蛮没想到这些人刚来没几天就变得不安分了。

得亏主子提前布置,这两个丫鬟偷主子衣物的时候被她连人带物一并拿下。

“说!你们偷主子肚兜做什么?”

“奴婢……奴婢……”身穿紫衫的丫鬟结巴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还算机灵忙磕头道:“主子冤枉!主子冤枉啊!”

“奴婢是收拾主子装衣物的箱子来着,瞧着这一件旧了,便准备带出去扔了,阿蛮姐姐误会了,当真是误会了!”

黎清欢手捏着螺黛,轻轻落下一笔,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当初你们来南苑伺候的时候,我和你们讲过规矩,我的衣食起居全部由阿蛮负责,你们不请自来,这便是偷!”

“主子!主子!”两个丫鬟忙磕头道:“主子,我们也是瞧着阿蛮姐姐很累,想要帮阿蛮姐姐的忙,阿蛮姐姐当真是误会了。”

“误会?”啪的一声,黎清欢手中的螺黛拍在了桌子上,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两个跪着的丫鬟身上。

她冷冷笑道:“怕是偷了我的贴身衣物,要么栽赃于我,给我身上泼脏水,说我与外男有染?要么就是扎小人,诅咒我?”

“主子!没有……没有……”两个丫鬟顿时惊恐万分,她是怎么猜到的?

黎清欢淡淡道:“来人,拖出去打三十板子,留口气,发卖出府!”

那两个丫鬟顿时傻眼了,她们是真没想到大小姐这么狠。

只是偷了肚兜罢了,居然直接杖责,发卖。

“主子!主子!”她们是真的慌了,“是陈姨娘,是姨娘,呜呜呜……”

两个人被堵住了唇拖了出去,外面行刑的小厮都是这些日子黎清欢从南疆买来的。

南疆黎家的那些孤儿们正好没有地方可去,便统统来谢家吧。

他们下手自然狠辣,外面的惨嚎声此起彼伏,从南苑一直传遍了整座谢府。

一个小厮急匆匆走到了暖阁外,低声道:“回大小姐的话,罗少夫人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