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又回到了年幼的时候,自巫师说我是玉城花神化身的那一刻起,我的童年便再也没与那方神坛分开,每到传统祭日,我便要被打扮成仙子的样子,在巫师的引导下站在神坛上默默祈祷玉城来年平安丰饶。

却没想到,阔别玉城多年,已嫁与人夫的我,还会有重做花神的那一刻,幸好玉城花神化身不计较是否为处子,否则凭我现在挺着肚子的身姿,还真的没有资格。

一切都是轻车熟路,仔细想来,作为花神的记忆竟是我美好童年的所有积淀,由童子搀扶走上高高搭起的神坛,我低头俯视早已等候在坛下的信男信女,争取让自己作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毕竟,我一会儿要用这份笑意,来换得玉城百姓的平安。

大概没料到会是我现身,神坛下的人们先是出奇的静谧,待到父王用沧桑的声音宣布这次祭祀的花神是我时,坛下竟想起雷鸣般的欢呼声,像是无数马蹄奋勇奔腾,竟给人一种心灵上的撼动。

“花神娘娘!花神娘娘!”神坛下无数信男信女卖力的呼喊着他们心中的神灵出现,在万众瞩目间,我深吸一口气,在花瓣做成的神坛中虔诚的点上三支长香,然后俯身叩拜。坛下的人也学着我的样子,高擎手里的佛香,祈祷他们心中的花神保佑玉城来年平安。仪式已经完毕,我慢慢起身向大家微笑,无意间环顾一周,我正准备向大家解释皇朝与玉城之间的事情,却没想到只是那么轻轻一瞄。我就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人的影子。

虽然他也身着玉城传统节日服饰,但显然那件衣服与他平日飘逸脱尘的气质有所不符。首发一顶大大的帽子像是要遮挡别人对他地关注,可是就算怎么刻意遮挡。我也能发现他那双锐利漆黑的眼睛,仿佛和他有着特别的关联一般,只一眼,便可在万人间轻易分辨出他地影子。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默契。我不禁扯了扯嘴角自嘲。心里却恨起这个男人来,这个男人竟为了复仇,狠心地在玉城与皇朝之间周旋。即使玉城失败,他承受的或许只是丢了几支火枪的代价,而玉城则有可能会被屠城啊,一旦玉城执意走下去,皇朝必然会出动大炮轰城,那样的情形,我简直不敢想像。

祭神大典完毕之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我随父王来到玉城城墙上俯视全城,根据安排,我要与玉城子民们所说地话。就要在这儿宣布。

而那廖君然仿佛是下了决心要跟着我一般,竟又尾随着那些信男信女来到城墙下。也好。我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儿,今天不管如何。一定要说服他们。尽管很多人都不理解,但是他们仔细想过之后便会发现,我是真的在替玉城着想,也好让那自不量力的廖君然看看,他试图挑拨玉城抗争的梦想是如何破灭的。

“皖雅。”二哥在身后轻轻戳我,我转过身去看他,却发现了一脸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怪笑,“是时候了,二哥倒想看你是怎么打动玉城百姓的。”

我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说就说。”

“众所周知,玉城经历了锦木之乱,现在刚刚恢复和宁的生活。”我大声喊着,似乎要拼劲全身力气,“可是皇朝已下战书,希望收复玉城为臣邦,如果玉城卓达汗王带领玉城子民臣服,皇朝帝君许诺于我,说玉城百姓还可安然自得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而且我们夏族还是会由我们卓达家族统领。但是如若我们不从,一味地抵抗下去,皇朝的大炮已经在晋遥准备待命,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再也没有耐心的时候便会攻进玉城来,到时我们玉城,必会成为人家地狱。”

话音刚落,城邦所有地子民均是一片安静,我的心渐渐揪紧,希望能得到子民们肯定地回答,却没想到片刻静谧之后,竟有一个中年男子振臂高呼,“让皇朝大炮轰过来吧,玉城抗争到底!”

接下来呼喊着抗争到底地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澎湃的海潮渐渐淹没了我原有地自信,“二哥说的对吧?”戏谑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耳边,“这伙愚民,就是这个样子。”

我侧头看了看幸灾乐祸的二哥,面对寄予王族厚望的子民,二哥竟用愚民来称呼他们,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之后,我再次转过身去,微微抬起双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再次拼命大喊,“注定会是失败的抗争,你们觉得有价值么?”

这下那些子民几乎没有思考,他们山呼着玉城万岁的口号,深切的让我感受到了这族人民对自己家乡的深切热爱,当然还有对皇朝侵略的刻骨仇恨。其实我何尝又不喜爱自己的民族?只是我身于皇朝,太知道这个帝国与我们小小部落之间的巨大差距,若是有一腔热情便可胜敌,那皇朝的大炮真的就成了摆设了?

我无奈的看着激愤的人们,突然感到了一阵无力,我这是在做什么呢?仿佛在对一群听不懂我话的人们吆喝,他们现在只是沉浸在自己高亢的民族热情中,并没有丝毫的理智来考虑战败的后果。

突然间,城下不知道有谁使劲喊了一句:“我们的花神娘娘竟要给皇朝老子生个孩子,自然会替他男人说话!”

“花神娘娘竟然弃本族不顾而相助于他人,真是让人鄙弃!”

“她不是我们的花神娘娘,不是我们玉城的八公主!”

“赶走她!把她轰下去!”

“她不是我们玉城的人,让她滚回皇朝!”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情势便出现了让人惧怕的变化。刚才还被众人敬仰的我,片刻间变成为狂热的玉城人民眼里的叛徒。很多玉城人还拾起街道上的蔬菜垃圾,拼命往城墙上抛去,我呆呆的看着疯狂的人们,像是在经历了一场噩梦,而那噩梦,最终在廖君然戏谑的淡笑中惶然惊醒。

我那好心的二哥再次充当了妹妹尽职的护花使者,他冲到城墙前,大声喊着自己的妹妹只是一时糊涂,其实并无二心。玉城人民的情绪依然高涨,他们一潮高过一潮的高呼声几乎让我头疼欲裂,最终,我还是在父王的拉扯下走下城墙回到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