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出,刘宏不曾答话,只是盯着肖文看了数眼,方才压低声音,言道:“你应该知道,续命金丹不能续命,只能吊住人一口气,维持一段时间不死而已!”

“此物,除了这般作用之外,还能在人将死之时,集人之生气,补体之缺陷。”

“孤那位亚父,可是将此物视若性命,想着在归去之日,能够借此物给自己留下个全尸。想从他手中拿到此物,难度不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想来陛下定是有方法,让这位张大人将续命金丹交出来。”肖文言道。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是落在刘宏身上,不曾挪动。

刘宏皱眉,却是不知在心中思索些什么。

许久,其双目方才睁开,目光落在肖文身上,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言道:“好,孤替你取得此物!不过,那件事情……”

“为大汉江山计,末将赴汤蹈火,万死不悔!”肖文面色凛然,拱手拜道,眼中自是满满的恭敬之意。

如此忠良之词从肖文的口中说出来,落到这位天子耳中,却是让这位不免生出几分哂笑。

这家伙儿,倒是挺会做人的!

“也罢,你且退……”

正要说些什么的刘宏脸色忽然一变,看向肖文,低声道:“孤那位亚父来了,你先躲在孤床后的屏风内,切莫露出破绽。”

闻言,肖文双眼微眯,眉宇间隐隐有着一点异色浮现,却是未曾多说什么,三两步来到这位帝王方才所说的位置,收敛气息,藏在其后。

也就在肖文藏好后不久,便听见门外传来张让骂骂咧咧的声音。

“人呢?负责守卫陛下安全的侍卫呢?都死哪儿去了?居然敢擅离职守,实在当杀!”

“陛下……陛下,您,无恙吧?”张让站在寝宫门口喊道。

在这般喊叫的时候,其却是将目光探入寝宫中,左右瞧了一圈,然后就瞧见那躺在龙榻之上的刘宏,顾不得等这位天子召见,三两步便奔了进来。

在进了屋子之后,还左右打量一圈,想要瞧瞧四周是否有异样。

不过,就在其东张西望的时候,刘宏发声了。

“亚父在看什么?可是孤这寝宫内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引起了亚父注意?”刘宏问道,言语间倒是带着一丝不悦之色。

听出了刘宏话语间的不悦,张让连忙将目光收了回来,连声说道:“没有……没有,陛下多虑了。只是老奴瞧着外面的侍卫没了,唯恐有贼人闯入皇宫,冲撞龙颜,故而有此僭越之举,还请陛下恕罪。”

一听这话,刘宏脸上的难看之色方才缓和了几分,但看向张让的目光中依旧还是带着几许质疑。

“行了,孤这房间里面没有贼人,亚父无需担心。至于门口的侍卫,是孤撤走的。孤看他们在外守了两天两夜,应当是累了,便让他们下去歇息。”

“亚父倒也不必责罚他们。”

“今夜,亚父前来见孤,可是有重要之事禀报?”刘宏问道。

“没……没有。老奴思念陛下,故而过来瞧瞧。”张让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言道。

闻言,刘宏眯着眼睛,看向张让的目光中却是多出了几分玩味。

“哦?是吗?”

“孤还以为亚父是知道孤有所求,又怕孤问起,所以主动来替孤解忧的。”刘宏感叹了一声,眼角的余光却是不着痕迹地落在张让身上。

只是一番话说出口的时候,也就让张让浑身一紧,双眼微眯,眼中隐隐有着几许异色一闪而过。

“只要陛下用得到老奴的,就算是要老奴的命,老奴也绝不皱眉!”张让当即跪伏在地,拜道。

“亚父言重了。只是孤这几日的身子越发不好,又恐自己归天之后,这大汉基业无人可守,便想拖着残存之躯,在这尘世之中多留几日。”

“正巧,前些时候听闻亚父手中有一神物,名为续命金丹,能够吊住人一口气。不知,亚父可愿割爱,将其赠予孤?”刘宏言道。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轻。

但就是这般轻柔的声音,落在张让耳中,却是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

此话一出,张让当即陷入了沉默。

那额头紧贴地面,双目瞪大,眼瞳中隐隐有着不甘之色显露。

他……他是怎么知道续命金丹的事情的?

这件东西,老夫明明藏得很好的。

自打老夫将此物从上任大将军窦武夺得之后,便一直珍若性命,未曾在他人面前显露过。

他,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至于,交出续命金丹?

他不愿!

可……

可就算不愿,又能如何?

现在就出声拒绝这位天子吗?

不行!

至少,现在不能!

他是君,自己是臣。

他是天子,自己是宦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自己所拥有的权力,都是这位天子赋予的。

违抗天子之令,便是造这位陛下的反,断自己权力的根基!

若是此刻的他权倾朝野,能够一手遮天,倒还好。

可现在,他有那般能耐吗?

没有!

不仅没有,甚至还差得很远!

如今,何进和董卓走到一起,他们两人合在一起的势力很强,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

张让所能做的,便是集结一切可以集结的力量,对抗何进。M..

若是此刻,因为续命金丹的事情将自家陛下得罪狠了,就相当于是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那才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只是……

只是续命金丹事关自己死后,男人尊严的事情。

他……他实在不愿交出来!

“陛……陛下,续命金丹虽然有续命二字,但实则并无续命之效,乃是前人夸大……”张让在刘宏面前解释,想要借此将续命金丹留下。

不过,就在他这番话说出口的时候,等来的却是刘宏愤怒的注视。

“怎么?如今孤性命垂危,只想借着一颗丹药吊命,但现在亚父却连这枚丹药都不愿给孤,是想看着孤死吗?”刘宏低喝一声,其眼眸中隐隐有着奕奕神光闪烁,言语间的威严更是达到极致。

当语落之时,其周身之上的气息便宛若山岳倾覆,顷刻滚落下来,压在张让身上,让张让有些喘不过气来。

到最后,这位百官跟前不可一世的张常侍,最终还是选择了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