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相互之间客套谦让得紧,却是半分也没有刚才势如水火,一言不合就要开干的苗头。

“你瞧瞧,这就是为官之道。没点脸皮压根儿你就混不上去的!”

刚给何颐解释完的肖文看见

张仲景和何颐两人顺着肖文指的方向向下看去,将那一幕瞧在眼中,顿时哑然,一时间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如此,倒不仅只是为官之道,更是为人之道。

生于乱世,若想存活,自当左右逢源才是。

虽然,很多人都喜欢自己棱角分明的模样,可真正接触到外面的社会,被社会中的各种元素磨砺,便会将原本支棱的边角磨得圆润。

“主公,这里的事情也算是有个了结,咱们还是回去等消息吧。”何颐凑到肖文跟前,转移话题,说道。

闻言,肖文点头。

“好,咱们走吧,反正留在这里也没啥事了。”

肖文言道,随后三人便回了宅子内。

至于西城县内刚才发生冲突的严颜和苏固两人,在分开之后各自有所行动和布置。

不过,那些东西肖文都全然不在乎。

唯一让肖文在意的一个消息:之前典韦外出剿匪的消息之后传出去不久,就有不少官员甚至是世家大族的人前往郡守府,想要拜会苏固。

不过,那些人最终也是吃了闭门羹,连苏固的人影儿都没瞧见。

只是,那些人虽然吃了闭门羹,但却丝毫没有放弃,一直都坚守在苏固的郡守府门口,就等着苏固出来。

结果,可想而知。

平白等了那么多天,愣是连人影都没有瞧见过。

毕竟,郡守府中每日来来往往的轿子、马车那么多,他们也不敢上前阻拦不是?

所以,苏固也只需要混在那些马车和轿子之中,自然也就能够避开那些人。

至于现在嘛……

自打严颜进城这么一闹,整个西城县内原本守着郡守府的那些人一个个的也都缩着脖子离开,却是不敢再在那里停留片刻。

现在的汉中郡,形势有些微妙啊!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官员。

如今,骠骑将军和严颜接连进城,入主西城县,摆明了就是要架空苏固,和苏固对着干!

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些世家也是需要战队的。

稍有不慎,就会遭受重创!

所以……

该小心,还是得小心。

宁可壁虎断尾,也不可能将自己给搅进去。

至于外面那些山匪?

能舍便舍,只要不影响士族存亡,些许利益,无关紧要!

在这般念头的影响下,这些人自然不敢在苏固的郡守府跟前停留过久。

生怕被打上了同党标签,被严颜一同清算。

……

当益州之地,正有一场暴风雨在酝酿之时。

京都洛阳之中,皇甫嵩关于西凉的战报却是早就已经送到了何进和张让手中。

这些天以来,这两方势力关于此次西凉平叛的奖赏角力,相互之间谁也没让着谁,相互争论,更是将已经卧榻在床的刘宏都给拉了起来。

到最后,这位天子也不知是被这两个人给气到了,还是给烦过头了,索性将眼睛一闭,将头一歪,倒在自家王妃的雪白胸脯之上,昏迷过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关于董卓插手西凉之时,乘势追击,剿灭西凉叛军的战报传来。

与此同时,还有苏固悄然上报,告知张让肖文不声不响,到了益州的消息。

这两个消息一传来,再加上之前的那些消息,尽数汇总在张让耳中。

倒是让这位张常侍,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至于十常侍内部,虽然看似铁板一块,但实则也都各怀鬼胎,真正让这些人联系在一起的,还是利益!

拿着手中消息,张让半夜时分来到天子寝宫。

“陛下,老奴有要事求见。”张让在宫外拜道。

声音不大,但却在整个寝宫内回**。

已经睡下的刘宏睁开双目,虚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但很快,其又恢复正常,用虚弱的声音应道:“亚……亚父进来……”

闻声,张让三步做两步,入了宫内,在刘宏跟前拜倒。

“亚父此来,所为何事?”

刘宏身子依靠在床边,斜眼望着一旁的张让,问道。

“陛下,老奴还是为西凉封赏之事而来。”张让压低声音,应道。

“封赏之事亚父不是还未与大将军商定吗?等此事定下,再来……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刘宏剧烈咳嗽数声,瞧那模样,倒真有几分随时都会驾鹤西去的模样。

见状,张让连忙端起一旁桌上还有些温热的水,给刘宏喝下,说道:“陛下,老奴方才又听到一些消息,特地赶来呈报陛下。”

“什……咳咳咳……什么消息。”

随即,张让便将西凉方面,董卓追击叛逆,以及益州之中,肖文寻觅张仲景的消息报告告知。

只不过,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故意在这些事情之中稍微润色一番。

“陛下,董卓事后剿灭叛徒看似战功赫赫,实则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功绩。”

“被其斩杀的人之中,恐怕有不少都是其政敌。”

“至于这位骠骑将军,不辞而别,未经宣调,前往益州,虽未带一兵一卒,但也是犯了朝中大忌!”

“不过,从由,乃是前往益州,寻觅名医张仲景。”

“想来,其是想要替陛下寻来名医治病。如此,倒也称得上是忠臣。”

“依老奴之见,倒不妨依皇甫将军信中所言,将澄县赐给骠骑将军,再将其爵位往上提一阶,为亭侯!如此,方能彰显我王之厚德。”

“至于董卓那厮,稍加赏赐一二便是,倒也不必过多重视。”

张让一番言语说完,倒是颇有几分踩董卓,捧肖文的味道在其中。

如此,倒是让刘宏有些诧异。

这位张常侍,今日变了性子了?

往日这家伙儿恨不得把肖文往死里踩,如今怎得反倒帮肖文说起话来了?

刘宏陷入沉默,未曾答话,却是在心中思量其中的利害。

见刘宏犹豫不决,张让眼中光芒闪动,脸上露出几分决绝之色,拱手作揖,言道:

“如今此地没有外人,老奴斗胆,想与陛下说几句贴心的话,还请陛下应许。”

“亚父但说无妨。”刘宏看了眼张让,言道。

“如今黄巾被灭,西凉平定,此乃我大汉浴火重生之相,往后的大汉必当欣欣向荣,登临巅峰,一举超越历朝先帝,达到旷世巅峰之境,也犹未可知!”

“此乃希望之征兆,但除却这些之外,即便是老奴不说,想来陛下也知晓国之困境何在。”

“陛下病重,不可早朝。承蒙陛下信任,将朝堂之事托付于老奴与大将军。”

“只是,老奴一介阉人,身体不全,如何能与大将军相比?朝堂之中不服老奴之人不知凡几。老奴纵使想要支撑这个朝堂,依旧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陛下圣明,知晓老奴之困境,特地擢升一位骠骑将军,借骠骑将军与老奴联手,掣肘大将军,如此方才能够让朝中大权依旧掌握在陛下手中。”

“老奴虽与那位骠骑将军颇不对付,但也知晓国事更重于个人恩怨,愿放下成见,与骠骑将军同心,为陛下效力,为大汉效力!”

张让这番话说得,那可真叫一个情真意切。

就连眼角处,都有泪花闪烁,老泪纵横,赫然是在刘宏面前哭出来了。

这……

刘宏微微蹙眉,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心中却在冷笑不止,强提起一口气,言道:

“亚父之言,正是孤心中所想!既然如此,那此中之事,孤便交给亚父了。”

“不过,骠骑将军虽然忠心,但根基尚浅,且身份不明。朝堂之中的事情,还是由亚父和骠骑将军共同携领才是。”

“老奴,遵旨!”张让躬身一拜,便要退下。

不过,就在他打算离去的时候,却被刘宏叫住:“还有一事,孤想听听亚父的意见。”

“请陛下吩咐。”张让躬身问道。

“自沈阙死后,司隶校尉一职空缺,孤欲提拔一人做司隶校尉,不知亚父意下如何?”

司隶校尉!

听到这个官职,张让的呼吸一滞,原本平稳的心境瞬间泛起阵阵涟漪。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司隶校尉这个官职太过重要。

若是他能够将这个官职掌控在自己手中的话,区区何进,匹夫而已,何惧之有?

之前,何进区区外戚,为何能够与自己掰手腕,仅仅只是因为王宫之中何皇后?

不是!

而是因为司隶校尉沈阙与之站在一起,因为有沈阙帮衬,方才能够与自己抗争,一路走到现在,甚至要压自己一头!

如今,这个位置悬空,他自然也是想要争一争的。

不过,张让也是个明白人,知晓此刻不能表现得太过刻意。

“不知,陛下觉得,何人可堪大任?”张让将头迈着,压低声音问道。

随后,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在后面补了一句:“不知,那人可是骠骑将军?”

刘宏将这番话听在耳中,心中冷笑不止,这老家伙儿,当真是上套了!

看来,他是真怕孤提拔起来一个重臣,使得二人争锋变成三人对立的局面!

这个时候,孤要是说上一个“是”字的话,恐怕今夜,张让就会和何进组成联盟,派出数千死士,暗杀孤的骠骑将军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能和他们撕破脸皮!

孤这位亚父,倒真会替孤考虑!

“骠骑将军?如果孤没有封赏他的话,倒是正好让他来坐这个位置。不过,他既然已经当上了骠骑将军,而且还有澄县这片封地在,若是孤再封他,岂非要让满朝文武在背后戳孤的背脊骨?”

“不成,不成!”

刘宏连连摆头,一旁的张让听在耳中,却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是?

那还好!

幸好不是那位骠骑将军,否则这件事情还真不好办了!

“不知,陛下想要任命谁接替司隶校尉之职?”张让低着头,眼皮上翻,想要瞧瞧自家陛下的神态。

“孤有两个人选,不过至今还未有定论,倒不妨让亚父替孤想想。一为颍川名仕,水镜先生,司马徽;一为汝南袁氏,袁家嫡子袁绍。”

“前者,乃是名仕,学问高深,在颍川之地素有名望,若是能够请他入朝为官,足以胜任司隶校尉之职。只是那人乃是隐士,自比于周朝太公,心高气傲,不易折服。”

“后者,虽然年轻,资历尚浅,但却是世家出身,身家清白,四世三公,在朝中派系林立之下,倒也吃得开,足以代孤管制百官。”

“亚父觉得,这两人,谁更出彩一些?”

刘宏一边说着,自是一边看向张让,想要看看他的神情变化。

张让陷入沉默,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司马徽?

袁绍?

一个山野之民,无功无名,只是凭借山野之间的传闻就断定他有能力坐上司隶校尉之职?

另一个更离谱!

黄口小儿,不过是家中有几位长辈在朝中为官,祖上也是世代为官,在朝中根基不浅,仅凭借这些东西,也能当上司隶校尉?

从何时起,我大汉的司隶校尉竟是这般不重要?

委任起来,也能如此儿戏?

张让心中嘲点满满,就差没有满嘴巴口水一口喷出来了。

不过,他的不满,还是写在了脸上。

脸上的笑容收敛,满脸严肃地说道:“陛下,依老奴之见,这两人均非良人!若是陛下当真想要选一人上任,不妨从那些中都官徒隶之中挑一人,又或者从京都那些官员之中挑选,何必舍近求远。”

此话一出,刘宏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双目一闭,抬起手挥了挥:“罢了,亚父下去了,这件事情孤自己再想想。”

“是,陛下!”

“既然如此,老奴便不打扰陛下歇息了。”

张让低着头,全当没有看见刘宏的神情,躬身退下。

翌日,关于西凉平叛的封赏便有了定论,由天使前往西凉,传达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