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益州北境,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向南方驶去,落在益州边境之地。

益州多山,今日益州境内之后,马车行进的速度倒是慢了不少。

“主公,再往前,再往前,我等便进入汉中郡的范围。这个地方,颐少时曾来过,知晓此地道门盛行,若是主公和典韦将军到时候遇上了,还请稍稍克制,切莫与之起冲突。”何颐拱手,言道。

“何老哥,这是为何?”典韦挠了挠头,问道。

不等何颐回答,一旁的肖文却是出声说道:

“将军不必疑惑,入乡随俗便是。说起来,如今的益州牧乃是刘焉。前些时候在幽州的时候,倒也与之有过一些交集,虽未见面,但也听说过那一位的大名。”

肖文所指的幽州交集,自然是涿县黄巾之乱时,天下直接越过刘焉,下派自己作为涿县县令,挡住了黄巾之祸。

之后,自己北上,助公孙瓒平定乌桓之乱,而刘焉则是从幽州调离,调来益州,为益州牧。

刘宏之所以调刘焉前来益州,倒不是因为益州富庶,没有黄巾之乱。

恰恰相反,在黄巾之乱盛行之时,这般祸患虽然没有波及益州,但在益州之地,依旧是各种教派盛行。

这些教派中,有一部分是真心为百姓好,替百姓办实事,但有一部分却是挂羊头卖狗肉,完全就是心里打的另外一种算盘。

在这些教派的作用下,官府对益州的掌控力很低。

甚至,就连不少官员都是教派中人。

或者,干脆就是某些教派的背后掌控者,让教派成为其敛财的工具。

在这诸多教派之中,唯一一个教派还算正直,规模也不小。

那便是盘踞汉中的五斗米道。

五斗米道如今的教主是张鲁。

传闻,此人乃是留侯张良的十世孙,张道陵之孙!

其身份、地位,血脉都异常高贵。

当其立教之时,凭借自己先祖的名声,倒也在汉中乃至是整个益州都吃得开。

即便是而今的益州牧,刘焉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才行。

如今,益州之中的教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种。

在这个宗教盛行的地方,还是入乡随俗一些比较好。

肖文心中了然,目光落在何颐身上,然后又看了眼自己的马超,看了眼崎岖的山路。

一路上磕磕绊绊的,马车更是抖得不行,饶是典韦的驾车技术不差,但地形限制了他的实力发挥,到最后肖文和何颐实在是忍不了了,便打开羊皮卷地图,找了个最近的镇子,打算用马车换三匹马。

只不过,那个马贩显然瞧出了肖文三人是外地人,直接狮子大开口,只换两匹,多一匹都没有。

无奈之下,典韦只能友好地拖着那个马贩前往死胡同里进行拳拳到肉的交流。

然后……

多出了两头骡子!

别看那家伙儿自称马贩子,结果他的马厩里却是连一匹马都没有,只有六七匹骡子。

之前说的只换两匹,完全就是打算将肖文马车上的两匹马卸下来,还给肖文,然后他自己平白得个轿子。

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只不过,这种人贪心的结果,也就是挨了典韦一顿打。..

打了一顿自己,自己就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却是再不敢和肖文等人耍小聪明,连忙将自己马厩中的两头骡子放出来。

骡子,乃是马和驴的杂交品种,不能繁衍后代。

在马匹稀少,且不善养活,极难找到**对象的时候,一母马,多公驴,就成了最为常见的搭配方式。

这也就造成了骡子的数量较多。

由马生下来的小骡子,怎么也沾了一个马字。

养了六七头骡子的圈,称一声马厩,也没什么不妥吧?

不过,这个马贩心中的躁动,肖文等人倒是没有搭理,只是斜眼盯了那家伙儿一眼,随即便又将目光收了回来,紧接着便牵着马,赶着骡子,继续往南走去。

你问肖文明明有飞天虎,为什么有老虎不骑,非得骑马?

主要是骑老虎那玩意儿目标太大。

咱就想要安安静静地找到张仲景,然后再悄悄将这位爷拐……

不对,是请走!

轻轻地来,轻轻地走。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嗯……

只带走一个人就成。

或许是因为走得太快,肖文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马贩盯着这三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恐惧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冰冷。

转身,看向远处的天穹,眉宇间逐渐多出了一分朝圣的意味。

没有丝毫犹豫,便快步向远处奔去。

在小镇边缘,有着一片荒冢,此地阴风阵阵,树木枯败,野草耷拉,干枯的树杈上立着几只正叼着腐肉的乌鸦。

下方,荒地上,泥土翻新,空气中隐约飘**出一股子腐烂味。

若是仔细瞧上几眼,便能瞧见两只鬣狗凑在一起,将野外尸坑抛开,将一个已经腐烂的尸体拖了出来,张口咬着腐肉,却是拼命地往嘴里送。

这些家伙儿,赫然是饿极了!

在极度的饥饿之下,只要是吃的,它们就能伸出嘴巴咬上一口。

不过,就在这群家伙进食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见不远处,一道人影飞速跑来,速度极快,都快赶上二十级的武将全力赶路的速度了。

若是肖文三人在此,定能认出,面前这个家伙儿不是旁人,正是马厩的那个马贩!

当马贩走来的时候,远处的鬣狗停止撕咬腐尸,一个个齐刷刷地偏头,目光落在马贩身上,龇裂着牙齿,齿间还有黑水流出。

那双幽碧的眼瞳中,似有着鬼火跳跃。

旁人看到这一幕,恐怕早就已经被吓跑了。

但马贩不会。

用平静的目光打量着远处的鬣狗,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哼!

“孽畜,还不快滚!”马贩冲着那群鬣狗一声低喝,然后不紧不慢的从腰间摸出一张黄纸,纸上用朱砂写着一些符文。

原本还对马贩不屑一顾,打算冲过来撕咬的鬣狗,看到马贩手中的黄纸,脸上却是在瞬息间露出了惊恐之色,就像是瞧见了莫大的恐惧一般,在一阵阵哀鸣声中猛地转身,向来处跑去。

奔跑的速度很快,生怕自己慢了一秒,就被人炖了。

见鬣狗被自己吓怕,马贩腰背挺直,满脸自豪,嘴角还带着几分哂笑。

区区孽畜,也敢在本道爷眼前逞凶?

也不看看本道爷是何等人士!

五斗米道外门杂役弟子是也!

也是汝等能辱没的?

暗自啐了口唾沫,转而向荒冢深处走去。

这里横七竖八的立着一些石碑,马夫的手指有规律地从那些石碑上划过,挨个一点。

不多时,石碑震动,仿佛有着一个巨大的机关转动,大地嗡鸣,却是直接在地面之上裂开一道口子。

零星的阳光透过,却是能够看到这个口子之下是一道台阶。

顺着台阶往下走去,漆黑两面的石墙上顿时有着一个个火把相继点燃,将前路照亮。

马贩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方才停下,看着面前一个巨大的石室广场。

在广场中,有着一张椅子,椅子背对着马贩,在上面有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坐着。

当马贩来到广场的时候,一阵声音传来:“怎么想着来我这里了?莫不是遇到了困难,需要本座帮忙?”

“前辈说笑了,晚辈就只是五斗米道的杂役弟子,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而前辈你作为墨家高人,小子也有事,也不敢劳烦您老人家,”马贩一脸赔笑地说道,脸上满是谄媚之色。

别看他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对着那些鬣狗叫嚣得那般厉害,但也仅仅只是局限于鬣狗罢了。

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对自己的定位异常清楚。

就是俗世间的一只蝼蚁,这些大人物中随便一人,都能踩死自己。

“本座只是墨家弃徒,当不得你的高人二字。”

“不过,以你如今的修为,就算是想要进入内门,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这人倒是有趣,执意做个杂役弟子,是想要待在这个小镇,陪我老死吗?”

“前辈说笑了,我待在这里,可比进入内门,对前辈的作用更大。再说了,我这点微末修为,在外面都不一定能活下去,强求进了内门,那就只是找死!”

“而且,小子说了,我在这里对前辈的作用更大!”

“方才,我瞧见了三个外来人,赶着马车来的益州。马车的用料不错,穿着华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想着这个消息,对前辈来说或许有用,便赶着过来给前辈送消息。”

马贩这一番话说完,整个石头大殿内骤然有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降临。

汹涌的力量宛若潮水一般从空中落下,压在马贩身上,让马贩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在,这股压力来得快,去的也快。

只不过,当马贩回过神来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却是已经消失不见。

却是他自己眼前一黑,能够看到一道黑影站在自己跟前。

“希望你的情报没错。否则,本座会杀了你的!”

一阵饱含杀意的低语声在其耳边响起。

等到马贩反应过来,浑身被汗水打湿,脚步趔趄着跌落在地的时候,那道黑影却是已经消失不见。

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刚才……

刚才他确实是吓尿了。

那个家伙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恐怖,而且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还好……还好危险和收获是成正比的。

马贩盯着自己身子前方,一条小臂粗细的机关小蛇,眼中光芒闪烁。

有这条蛇,自己保命的手段无疑又多出几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提供的消息是真的,而且让那位墨家高人满意!

墨家高人?

不,顶多就只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而已。

不过,在这条流浪狗没有找到下家时,倒是能够为小爷所用。

“无量天尊!”

“无量寿,无量佛!”

“无量……”

一阵阵吟唱声从马贩的嘴里传出。

当这阵声音响起之时,其面色庄严,举手抬足之间皆是平静之色,那一双眸子凝望天穹之际,依旧能够感受到一种淡然、出尘之感。

只是,这种出尘的气质显露之时,马贩脸上却是露出一种诡异到极致的笑容!

……

另一边,肖文三人从马贩手中“换”来骡子之后,倒是没停留,直接往汉中郡城而去。

何颐得到的消息,如今他那位老友,便隐居在汉中郡城的某个山野之间。

至于那一位为何会隐匿此处,却是无人知晓。

只因为汉中郡乃是五斗米教总部所在,且张鲁此人在汉中颇有威望,即便是汉中太守苏固也要弱他一筹。

何颐心中在忌惮些什么,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肖文心里却是明白,倒也没有出声点破,只是笑着看向何颐,言道:“先生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行定不会让先生为难。”

有肖文此番话保证,倒是让何颐松了口气。

低头看了眼身下的骡子,抽起一根从马贩手中顺走的草鞭抽在其屁股墩上,原本慢悠悠向前的骡子立刻加快速度,在阵阵嘶鸣声中向前冲去。

见状,肖文不由得轻笑一声,却是什么都没说,紧跟在何颐身后,向前而去。

典韦自是不敢落后,紧跟在肖文身旁。

走在半路上的时候,肖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骑马向前的过程中猛地回首,向后方望去,却是一个人影也没瞧见,身后的整个山道都异常安静。

“难道,是错觉?”

念头从肖文的脑海中闪过,倒也没多想,手中稍稍拉住缰绳,将马儿前行的速度放慢,就这般缓步向前而去,倒是一点也不急着走。

方才,他有一种似乎被窥视的感觉。

就像是自己身后有着某个藏头露尾的鼠辈。

虽然那家伙儿反应很快,没有被自己发现。

不过,肖文是什么人?

五十多级的强者,而且还是职业二转的存在,会感知错误?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