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安抚了张让几句,刘宏方才让其下去。

等到张让离去之后,刘宏望着寝宫大门的方向,陷入了沉默。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从一旁的小枕头。

丹药入嘴服下,不过是十数个呼吸,刘宏那原本惨白的脸色重现红润,整个人像是又重新恢复了精神一般。

默默从角落里摸出一个小木匣,将木匣打开,却是能够看到其中一只竹鸢。

屈指轻轻在竹鸢上一弹,竹鸢飞起,从寝宫高墙顶部,一个隐秘的小窗户飞了出去。

等到竹鸢飞出去之后,刘宏开口,冲着门口的侍卫说道:“将门打开,孤要透透气。”

闻言,门口的守卫自是不敢有丝毫忤逆,当即将大门敞开。

不过数分钟之后,大殿外忽然有着一阵大风卷起,扰了门口守卫的眼。

随后整个寝宫内的温度都凭空下降了几度。

在刘宏的床榻跟前,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腰间还配着一枚司隶校尉的令牌。

这是沈阙麾下的中都官徒隶,也是沈阙为自己培养的接班人。

在自己前往广宗的时候,沈阙就已经做好了为主尽忠的准备。

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死后,该由谁为陛下效力。

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沈阙的人选。

此人名叫孙奉,寒门出身,被沈阙看中,一路培养至今。

“臣,拜见陛下!”孙奉跪倒在地,稽首拜道。

刘宏颔首,示意其起身:“孤且问你,可以调动的人手还有多少?”

“京都一千八百人,城外三千二百人。”孙奉答道。

刘宏颔首,但脸上却是不由得显露出欣慰之色。

一千八百人,虽然不多,但对刘宏来说,这个数量的人却是足够了。

因为他心里明白,这都是沈阙这些年来给自己积攒的班底。

人数虽然不多,但每一个人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走得是贵精不贵多的路线!

“沈阙临走时,应该告诉你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吧?该有的布置,都应布置好了吗?”刘宏出声,再问。

孙奉沉默了片刻,方才点头。

“沈大人说了,不管他此去结果如何,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尽忠,是我们作为臣子的本分!”

“沈大人之前布置的事情,卑职已经处理妥当,后续如何安排,请陛下下令!”孙奉面无表情地答道。

刘宏没说话,只是盯着面前的孙奉,微微蹙眉。

旁人或许看不出丝毫不妥,但他贵为帝王,却是能够看到这个平静脸庞下的不满。

那是对他曾经施展的一系列政令的不满。

具体来说,应该就是对他处置沈阙这件事情上的失望。

只不过,君是君,臣是臣。

做臣子的心中纵使有万般怨气,此刻却也不敢对着刘宏撒气。

这,是他们作为臣子的本分。

“孤的第一个命令。把你们放置在天牢的人撤回来,若是沈阙在天有灵,也绝不会希望看着你们这些曾经的弟兄冒着风险,闯天牢救人!”刘宏说道。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刘宏的声音很轻。

可这样的一番话从刘宏嘴里说出来,却让孙奉的身子浑身一颤,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有了一丝波澜,但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平静。

抬头凝望着刘宏,答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卑职听不明白。”

“你是听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你们心里打得那点小九九,别以为孤不知道。”

“沈阙弄丢玉玺,这是死罪,你们若是去救他,也同样是死罪!”.

“如今,天牢四周,早已经布满了张让和何进的人手,你们不出手倒也罢了,若是出手,定无一人能活着回来。”

刘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就像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只不过,在这番话说完之后,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平静的脸庞瞬间浮现出悲伤之色。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心中有怨气,甚至有很多人在心里骂孤,说孤忘恩负义也好,卸磨杀驴也罢。但有一点,沈阙定然告诉过你,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孤与他定下的计策,堵上整个大汉最后的国运,为天下百姓争夺一线生机!”

“这是我们费尽了无数心血制定的计划,难道说,你要因为一时气愤,让孤与沈大人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流水吗?”刘宏再次出声。

只不过此刻,他看向这个孙奉的时候,眼中已经多出了几分凌厉之色。

那锐利的目光扫视之下,却是让孙奉的身子轻微颤抖,根本就不敢有正眼瞧分毫。

“陛下,卑职知错!请陛下责罚!”孙奉倒也是个直率的性子,只是片刻光景,便想明白了很多东西,直接趴在地上,向刘宏请罪。

刘宏斜眼盯了孙奉一眼,若是平时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治孙奉的罪,可现在自己病重,正是用人之际,自然不会责罚孙奉。

此刻将这些话说出来,也只是为了敲打孙奉,免得这小子坏了自己的计划。

甚至,就连孙奉他们派人准备劫囚的事情,也只是刘宏猜的,随口说出来试探孙奉一般,倒是没想到歪打正着,这家伙儿居然还真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你的罪,孤之后会同你好生清算,现在,立刻去将你的人撤回来,孤留着你的脑袋,还有用!”刘宏斜眼瞪了这家伙儿一眼,随后冷哼一声,说道。

孙奉以头磕地,连连道谢,然后向刘宏表忠心,然后化作一道黑影散去。

等到孙奉离去之后,刘宏原本红润的面庞顿时变得惨白,整个人的病况转瞬之下,颤巍巍的拿起小瓷瓶,再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丹药,然后径直躺在地上睡去。

……

洛阳,天牢。

深夜时分,张让乘着一辆马车来此,让看守天牢的侍卫打开大门,然后拿着一张手绢捂着鼻子,一手提着食盒,一脸嫌弃地往里走去。

如果不是他有非来不可的道理,他是一辈子也不愿意踏足天牢的。

毕竟,这个地方当真是够臭的。

“大人,您来这里是?”

“奉陛下之令,为沈阙送断头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