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宁垂眸看着指尖之物,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它,喃喃道:

“母亲,你在天有灵,一定要庇护姨娘。女儿早晚要嫁人,你不用担心我,可是姨娘……”

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不多,这便是其中一件。

姨娘说,这是母亲的贴身之物,很贵重,断不能让外人瞧见,否则会遭些事端。

她便藏得好好的,只是在想母亲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

李玄泽扯开嘴嚷嚷着:你既然有幸认识本太子,本太子必定帮你庇护姨娘,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家在何处,我明日就给你和姨娘大好前程,连带着你丫鬟都鸡犬升天。

但是说出口,就变成了连串的猫叫。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林岁宁终于再次看向脚边叫唤不止的橘猫。

她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神色顿住。

手中的触感太真实了,软软的。

“呆呆?”

她试探着叫了声。

李玄泽沉闷哼气。

呆呆就呆呆吧,虽然这名字贼差劲。

但她眼里的突然有了璀璨的光亮。

好似月光照进了一潭死水中,里头的鱼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李玄泽看到她欢喜,心里头也莫名的跟着高兴。

林岁宁叉着它腋下,把它抱起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甚至把它按在桌上,扒开橘毛一寸寸的检查过去。

她怕它有伤。

李玄泽忍受着身上的异样。

有个姑娘仔仔细细的在摸它,借着烛火检查它的身体,能好受吗!

背上和四肢也就算了,她居然还把他翻过身来,叫他四脚朝天,暴露自己的腹部和……

人猫授受不亲!

李玄泽用力一挣,调整姿势趴在桌上,给她看个橘背。

林岁宁把那枚玉放进小匣子里,藏在桌下的暗格中。

做好这件事,再轻抚它的脑袋。

她回想起方才安葬的那只猫。如果呆呆还活着,那只可怜的猫,又是哪来的?

林岁宁叹了声:“呆呆真是福大命大。”

“喵喵喵。”

林岁宁把它抱到**去睡,搂得特别紧,怕它再凭空消失了一般。

“呆呆,下回不管谁骂我打我,你都不要出头,就乖乖在屋子里躲着,知不知道?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

李玄泽喵了声。

林岁宁很高兴,“呆呆真乖。”

……

一大早,林岁宁还在睡梦中,便被人敲门,说是老爷和夫人让她去正堂。

那对夫妇在正堂等着她,三妹也在。

林诚录看见林岁宁的模样,眸中冷淡一闪而过,很快就变成一脸慈爱笑容。

“岁宁啊,还没用早膳吧,过来坐。”

父亲居然态度如此之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岁宁怀着警惕的心思在他右手边坐下。

下人随即盛了碗南瓜羹,放在她面前,

林诚录循循善诱道:“岁宁啊,你要知道,你将来无论嫁给谁,娘家好,你的日子才能好。”

父亲绝不会无故同她说这话。

林岁宁蹙眉道:“父亲有话直说吧,”

林诚录便不同她弯弯绕绕了。

“五日后梁王妃在咱们县的百花苑里办百花宴,到时候,长安的许多权贵会过来,这个百花宴,得是大富大贵之人才能进的,但周大人好心,愿意带你去……”

他特意提了嘴,“到时候,太子殿下也会来百花宴,可见这是何等的场合,你父亲我想去,都去不了。”

林岁宁说:“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着外男去百花宴,抛头露面,旁人如何看待议论我?”

对于姑娘来说,名声是顶重要的。

到时候旁人若问起她,周大人哪怕说她是远房表妹,也会有许多耐人寻味的眼神看向她。

况且,周大人岂会那么好心,无故带她去百花宴,定是有别的心思。

林诚录却毫不心虚,“岁宁,这是你的机会,别不识好歹。”

林岁宁起身。

“父亲美意,岁宁无法承受,这机会就让给三妹吧。”

三妹林芳菲噗嗤一笑。

“不必二姐相让,百花宴我自然去的,不过不是周大人带我去,是玉安郡主。”

玉安郡主秦静姝,秦太师之女,备受皇后宠爱得以封郡主之位,食邑一千五百户,堪比长公主殊遇。

长安城中有传言,太子妃之位非秦静姝不可。

这种传言,安淮县百姓也有所耳闻。

说到玉安郡主,万莲宠溺的看了林芳菲一眼,得意道:“我们芳菲是个有福气的。”

林诚录对此甚是满意。

“芳菲从来不需要人操心,不像岁宁……”

林岁宁觉得奇怪,玉安郡主平日都在长安,三妹是怎么结识到这样的人物的?

更不合理的是:“玉安郡主比周大人能耐大得多,父亲想谋官职,怎么不让三妹去求郡主?”

林诚录看向林芳菲,目光里的期许很浓。

这话说到了他心坎里。

论地位,若是郡主肯赏识,何愁林家无大好前景?

林芳菲厉声道:“二姐,你这是想害死咱们全家吗?我这才认得郡主多久,郡主又是如何谪仙般的人物,能与她亲近于咱们林家来说是锦上添花,却是万万不能急于利用的。太过利益熏心,万一叫郡主失望,咱们家还有活路?”

林岁宁嘴快,“难不成郡主会以为,你攀附她,是图真性情?”

林芳菲将手中筷子一摔。

“总阴阳怪气的,不知道摆脸给谁看,大清早晦气得很。”

万莲装模作样的做和事佬。

“行了,芳菲,你二姐生母走得早,也是可怜见的,难免性子有些古怪,你就少说几句。”

说完,她对林岁宁道:“你不懂事也就罢了,养的小畜生也不懂事,乱咬人的,我帮你打死了它,也算帮了你的忙。往后这种畜生,你可不要养了。”

林岁宁想起昨晚那只血肉模糊的猫,心中一阵绞疼。

她不愿意再看继母的嘴脸,目光在父亲脸上定住。

她早就不指望父亲能看在父女亲缘的这份上,为她考虑几分,也不指望她顾念早亡的母亲。

她相信子女不和,便是父亲失德。

母亲在天有灵,看到自己夫君这个样子,想必也痛恨。

“父亲,我若是跟着周大人去百花宴,外人若问起来我是谁,周大人会说我是林家女。到时候,他们该如何议论父亲,议论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