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露显得格外拘束。

她在周侍中身后跪下,刚开口唤了声“太子殿下”,李玄泽便失望至极。

她跪着的,深深低着头,模样看不真切。

但李玄泽对她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这不是她。

一看太子脸色,山竹便心领神会,“周大人,你近来接触的女子可还有旁人?不得隐瞒!”

周侍中急道:“真的没有了呀,臣虽说好女色,可也专情,一回就爱一个,我近来只喜欢梁姑娘,非她不可啊!”

李玄泽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朝中不只有一个周大人,也未必是最好色的才能干出这些事来。

“把所有姓周的官员都叫来。”

他就不信了,把所有姓周的都问到,就还能找不出那人?

……

周稷卿下朝后,便去寻了在长安声名远扬的赵大夫,亲自登门。

天下名医大多在长安,而名医中,赵大夫医术高明,剑走偏锋却颇有奇效,是医者中的佼佼,许多高官显贵有点病痛,都爱找他医治。

周稷卿出手阔绰,一拿便是二百两白银。

“随我去一趟安淮县,我有个故人受了点伤,劳烦大夫医治一番。”

赵大夫向来给高官治病,见多了钱财,也不足为奇。

他为难道:“周大人,我今日都已被安排满了,要跑三个府邸。”

虽说安淮县就在长安的隔壁,骑马来去不过一个时辰,可到底比较费功夫。

去了安淮县,其他几位权贵那里,赵大夫很可能就赶不上了。

都是官员,他得罪了谁都不是。

周稷卿想了想,说:“她伤的有些重,等不了太久。你忙完了,夜里去一趟吧,会有马车来接你。”

他又加了二百两。

赵大夫这回应下来。

周稷卿回到府中,换了身常服,准备出门,东宫的人来传话。

“周大人,太子殿下召您去东宫,请吧。”

周稷卿便要再换衣袍,宫人说:“周大人这身也算端正,太子殿下急召,就不必换了。”

急召?

出了什么事这么急?

周稷卿到东宫时,工部尚书周景刚从里头出来,同他打了声招呼。

“周侍郎。”

周稷卿礼道:“周尚书。”

彼此点头示意,擦肩而过。

殿中,周太傅正在回话,周稷卿便在其后候着。

说来也巧合,无论是周景还是周太傅亦或自己,太子召见的这几人,全都姓周。

太子问周太傅那些话,更是奇怪。

“近来有无看上小门小户的女子,想据为己有?”

“近来有纳妾的打算?”

“纳的哪家姑娘?”

“有没有纠缠一个养猫的姑娘?约摸十五岁。”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周太傅从容一五一十的回答,半点不敢隐瞒。

周稷卿听着,有些困惑。

太子殿下问这些琐事,用意何在?

等候的时间里,周稷卿身后陆续又来了两位官员,都姓周。

周太傅回完了话,礼退。

周稷卿上前,向太子端正行礼。

“礼部侍郎周稷卿,见过太子殿下。”

李玄泽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雀金玉配,开口问道:“你夫人的肚子还没有好消息?”

他对周稷卿最大的印象便是无子嗣,无妾室。

也不怪他印象刻板,旁人说起这位礼部侍郎,话里话外便是感慨这点事,还说周稷卿是难得的蠢男人,蠢且古怪,连子嗣都不看重。

周稷卿颔首道:“回殿下,尚无喜讯。”

李玄泽道:“那你可有纳个妾室,开枝散叶的打算?”

周稷卿不假思索。

“并无打算。”

李玄泽放下佩玉,目光淡淡睥睨着他。

“你近来常不辞辛苦跑去安淮县,是做什么?”

等人来的一时片刻里,东宫的手下已将众位周氏官员近来的去向和动作,整理好了写成册子,都交在李玄泽的手中。

他一一阅过。

其他几位官员无非是吃喝玩乐,偷逛青楼。

而周稷卿最奇怪,隔三差五就跑去安淮县,还在那买了个宅子作为别苑。

周稷卿说:“梁王妃要在安淮县办百花宴,臣原是安淮人,对安淮较为熟悉,王妃便将许多琐事托付给了臣,臣得了空闲就去督工。”

这是实话。

也是他离开安淮那么多年,突然回去的缘由。

李玄泽眉峰挑起:“礼部不够忙,你还能接私活?”

周稷卿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应允的。”

如此,李玄泽倒也没什么可质疑的了,至于他有没有说谎,一查便知,他也不敢撒这么大的谎。

李玄泽意有所指,“周侍郎夜宿安淮,夫人倒是不闻不问啊?”

周稷卿浅笑道:“六年的夫妻了,不似新婚时候总黏着不分彼此,她有时嫌我无趣,嫌我唠叨,不过我出门在外,她总是放心的,我并非胡来之人。”

他言辞在情理之中,毫无破绽。

李玄泽放下佩玉。

“你若要纳个妾室,她可会阻拦?”

周稷卿说:“夫人提过几回为我纳妾,但我没这个念头,谢绝了夫人好意。”

这话听着有些怪,李玄泽探究的目光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遍。

山竹直言道:“是吗?这世上哪个男子不好美色,哪怕为了绵延子嗣,也是多多益善吧,当真是周大人拒绝了夫人美意,还是夫人不允周大人纳妾?”

周稷卿颔首,面露难色。

“瞒不过太子殿下。夫人的确有些小性子,俱内到底不是体面事。”

可无论是周稷卿自己不想纳妾,还是陆怡不允周稷卿纳妾,结果都一样,总归是不纳妾。

李玄泽收回思绪。

在那些官员中,周稷卿算得上年轻,且有清俊出尘的相貌。

若是给周稷卿做妾,她或许不该那么痛苦。

故而,不太可能会是周稷卿。

且官员之间甚至有流言,说周稷卿不喜好女子,他其实是个断袖,和陆怡的婚事不过是为了遮丑,而他根本就不能有孩子。

李玄泽仍然多问了句。

“你真不打算纳妾?”

周稷卿笃定道:“不会纳妾。”

“好,记住你的话,”李玄泽道,“若是纳了妾室,便以欺君之罪论处。”

周稷卿合掌于身前,颔首行礼。

“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