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竹被这一呵斥,心肝颤了颤。

“殿下,我……”

跟在太子身边多年,太子并非没骂过他,可这样厉声厉色是头一回。

李玄泽松开林岁宁的胳膊,目光冷冷扫过月云初的脸,额边青筋凸起。

“送客这件小事都做不好,还要出幺蛾子,我东宫何时成了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

太子呵斥的是山竹,打的却是月云初的脸。

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月云初兴风作浪,弄得乌烟瘴气。

月云初往旁挪了两步,让开路,不再挡着道。

林岁宁该心满意足的,心头却又涌起些酸涩滋味。

她就知道,太子一定会向着她,正因如此,她又该怎么放下?

颔首向太子欠了欠身。

“殿下,告辞。”

她不能再拖延,拖着拖着,或许就走不了了。

李玄泽看了眼她带的这些东西,心弦绷紧。

“呆呆呢,怎么不带上呆呆?”

林岁宁是想带的。

临走前,她抱着呆呆亲了又亲。

可是呆呆和太子伤势互通,命脉相连,这么大的责任,她背负不起,呆呆还是呆在重兵把守的东宫更为妥当。

“不带了。”

“带上吧,”李玄泽自顾自吩咐山竹,“去把呆呆找来,让郡主带着走。”

林岁宁睁圆了眼。

他就这么放心,非要把命脉交在她手里?她若是没照顾好,又该怎么办?

山竹大可以吩咐其他宫人去办,但这儿他是不敢再呆下去,免得再被骂,就亲自去接猫来,一溜烟跑的飞快。

月云初走到太子身边。

“我方才从凤仪宫来,皇后娘娘身子已好转许多。”

李玄泽手指微微一蜷,却仍当作没听见,对方晚葶说:“方姨,明日将周稷卿送去大理寺,我会吩咐不可对他用刑,若是判死罪,给他留条全尸。”

杀了陆怡这件事,必然要有个交代的。

方晚葶施礼。

“谢殿下。”

牢里环境恶劣,脏又臭。周稷卿先前伤重,去牢里或许撑不过几日人就没了,太子便先将人留在东宫养伤。

这几日过去,疮面愈合了大半,只是筋骨之伤养起来太难。

不过好歹这会儿再去牢里,能受得住些了。

方晚葶没去看过周稷卿,但从荷包蛋嘴里听说过他的状况。

养伤的那些天里,周稷卿很安静,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从早到晚都抚着袖口的木丹花,痴痴看着。

月云初又说:“太子殿下,你知道皇后身子为什么能好转吗?”

李玄泽冷呵了声。

还能为什么。

因为岁宁要离开他了,他也没有强留,作为奖励,父皇会让母后多活些时日,甚至暂时痊愈。

如此一来,关于郡主害了皇后的流言会慢慢平息,往后母后骤然薨逝,便与岁宁无关了。

父皇说到做到,只要他放手,岁宁便不会再被为难。

山竹把呆呆抱来,林岁宁接过之后,再次告辞离开。

走出没几步路,她听见月云初对太子说:“因为我是巫祝的女儿,病入膏肓而已,我母亲想让谁活,那人就能活,哪怕死了,也能死而复生。”

林岁宁抱着呆呆,一步一步离他们更远。

皇宫外,林岁宁与焦急赶来的梁王妃遇了个正觉。

梁王妃把她拉到静止的马车里,低声问:“先前我给你的玉蝉,还带着吗?”

林岁宁从衣襟里掏出来。

自从上次射向她的箭原路折返,她觉得或许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冥冥之中在护着她,便拿红绳栓了玉蝉一条腿,把它挂在了脖子间,时时刻刻带着。

梁王妃问:“你带着它的这些时日,有没有身子不适?”

林岁宁慌忙想把它取下来。

“有毒?”

“不是不是,”梁王妃解释说,“这东西认主,你若不是它主子,这样贴身带着它,它会令你痛不欲生,直至将你彻底吞噬。”

“啊?”林岁宁吓了一跳,“这么可怕?”

真有这么离奇邪门的东西?

那要怎么证明是它主子?

就凭她贴身带着,却没有痛不欲生吗?

梁王妃面色凝重。

“先前我保管它多年,都是拿容窈给我的锦袋装着它,如此才不会伤身,你无需锦袋,说明我没有把它给错人。”

容窈,林岁宁知道的,是巫祝的闺名。

所以先前王妃仅凭一面,便那么草率的认定她是故人之女,把东西交给她,是因为东西自己会认主,会自行辩解她的选择是对是错,哪怕给错了人,也能挽回。

“王妃娘娘不是说,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吗?”

梁王妃点了下头。

“是你母亲的。”

林岁宁追问:“那和巫祝大人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殿下说这是巫祝的东西?”

那日太子一见玉蝉,便斩钉截铁说是巫祝之物,也挺莫名。

梁王妃牵了牵唇,眸光流转过极其复杂的波澜。

“这其中的事,你往后自然会知道。我来是问你,你要去哪儿?”

林岁宁说:“天南地北吧,哪儿都去。”

太子依然让荷包蛋跟着她和呆呆,有护卫,她随处为家,居无定所,反而是好的。

免得叫有些居心叵测的人来找到她,又利用她玩威胁太子的戏码。

梁王妃道:“不如去月西山。”

“月西山?”

“你母亲的坟在那,”梁王妃说,“你不去看看吗?”

林岁宁原本便打算先去月西山看看母亲的,那么多年她没能去给母亲烧些纸钱,实属憾事。

“陛下和太子要去月西山秋猎,等圣驾到时候回了长安,我再去吧。”

免得再遇上太子,叫人误会她贼心不死。

梁王妃却不容商量的口气说:“岁宁,听我的,这就去月西山,不要再等了。”

“可是……”

“旁人怎么看怎么说,由他们去,能让你掉块肉吗?”梁王妃声量拔高,语气里有些急切,“听我的,早些去,你母亲或许已等了你太久了,别让她再等了。”

王妃的话实在有些奇怪。

上坟而已,那么多年过去了,还差几天吗?

为何王妃的反应跟吉时到了,女儿却没上花轿似的?

难道月西山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在等着她?

林岁宁答应下来。

“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