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宁斗胆道:“陛下,民女未必能做到。”

皇帝意外的挑了挑眉。

登基这么久来,他并非没见过敢忤逆他的勇夫,朝堂之上,对他的决议,也并非每个大臣都恭维。

但这样一件小事,她说她未必能做到,实在有点不知死活。

她说:“陛下,在我出现之前,太子殿下身边有别的女子吗?”

皇帝说:“他从小不爱跟姑娘玩。”

林岁宁本以为,皇帝会说林芳菲,又或是不吭声。

可皇帝这般意思,是太子身边真的从无旁人,林芳菲也不算。

她沉默了会儿,说道:“陛下既然能等上十日,何不多等些时日。”

皇帝冷笑一声。

“你让朕等。”

“男女之情,何来天长地久的,”林岁宁轻声说,“越是得不到的,越想拥有,这是人之常情。太子殿下年轻气盛,越是百般阻扰,他便越是非我不可。但哪怕稀世珍宝,千方百计的到了手,也总有看腻的一日,更何况,我只是凡夫俗子。”

只是说来也奇怪。

梁王妃说太子事事为她,皇帝和皇后的意思,也是太子钟情于她。

可太子的这份钟情,到底从何而来?

林岁宁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百花宴初见之时,她的浑身狼狈?

她这一番话,令皇帝心头的怒火熄灭了大半。

平心而论,她说的确实在情理之中。

男女之情并不长久,她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姑娘,或许有些姿色,可长安城,最不缺的是美人。

“太子若十年才腻,朕难道等上十年?”

林岁宁立刻道:“陛下春秋鼎盛,莫说十年,哪怕二十年之后,太子仍是太子。”

皇帝被她逗笑。

言下之意是他长寿,等得起。

这丫头,胆子挺大。

“朕只给你半年,”皇帝道,“半年之后,太子若还如此执拗,朕赐你死罪。”

十日,变成了半年。

林岁宁想着,费尽口舌好歹多活了半年,也算值得。

“谢陛下。”

……

林岁宁回到王府,被呆呆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呆呆无力趴在地上,鼻子下一片血肉模糊,看到她回来的那一刻,圆溜溜的眸子一亮。

她手忙脚乱的拿帕子给它擦。

“荷包蛋!”

“呆呆怎么回事!”

荷包蛋闻声跑进来。

见这情形,也是一脸懵。

“我不知道啊!我看天快黑了就让它自己呆屋子里,怎么弄成这样啊!”

林岁宁不是第一回见呆呆流鼻血了,可这么多却是头一次见。

碰到它鼻子时,呆呆挣得有些厉害。

她就意识到它伤到了鼻子,动作轻轻的。

不过血迹都已干涸,擦干净脸和下巴之后,就没再淌出来。

收拾好后,林岁宁让荷包蛋出去。

“你到底怎么了啊,太子摔成这样,你也摔成这样。”

李玄泽很不好意思的别过猫脸。

今日被气猛了,忘记戌时要到了,本体估计摔得很惨烈,把她吓得不轻。

辛苦她了,在宫里受惊吓,回来又受惊吓。

林岁宁坐在窗边灯挂椅上,把它抱怀里来,轻轻摸它的脑袋。

李玄泽觉得不对劲,抬头看。

她望着窗外柳梢上高悬的下弦月,眼泪无声往下掉,似断了线的珠子。

他慌了神。

喂,我没事啊。

只是摔个鼻子而已。

看着惨烈,其实是没有事的啊!

不对,她是有别的心事。

李玄泽在她腿上直起身,双只前爪攀着她肩膀,脸颊蹭她的下巴。

“喵~”

轻轻软软的一声猫叫,让她回过神来,擦掉眼泪,亲了亲呆呆的额头。

“不知道姨娘在哪儿呢。”

“好想姨娘啊。”

李玄泽很想知道,他晕倒之后,父皇是怎么对待林岁宁的。

想来没说什么好话,才让她这样难过。

这一夜,她有些沉默寡言,不像往常一般爱抱着他说些有的没的。

甚至入睡前,也没有对他说那句:睡啦,呆呆,最喜欢你了。

……

太师府翻了个底朝天,以及秦太师在长安城所有的宅院,都去搜刮了一遍。

金银珠宝搜出不少。

人却是一无所获。

李玄泽把秦太师从私牢里提出来审问。

“藏哪儿了?”

东宫没有正儿八经的囚服,便只是将秦太师外衣扒了。

秦太师一身草白色里衣,披散着发,被强行按着跪下来,面上却是淡然。

“太子指什么?”

李玄泽说:“方晚葶。”

秦太师佯装沉思了会儿,问道:“是个姑娘?与我有何关系。”

李玄泽顶着淤青发紫的鼻梁,唇角扬起弧度,语调端得散漫。

“你不说,我只能往你儿子头上查,你的三个儿子手里都不干净吧,外面还有两房外室,一个体弱多病,你许久不去看了,另一个天资聪颖,你给请了大儒教导……”

秦太师沉了沉眼眸。

太子这是知道他不在意成为废子的女儿,便拿儿子的性命来威胁他了。

他走到这地步,自然不想断子绝孙。

李玄泽很有耐心的等着他回话,宫人递上茶,他便抿一口。

秦太师道:“我对皇后有恩,你这样对待恩人,就不怕皇后寒心吗?”

李玄泽手里的茶盏砸到他额头上,一声厉斥。

“你还敢提我母后?!”

宫人被震得纷纷跪地,山竹让人都退出去,只留自己在太子身边护驾。

秦太师的额角被砸破,暗红的血顺着脸颊躺下。

他看着暴怒的太子,扯起唇笑道:“原来你都知道啊。”

李玄泽看着他得意的眼神,恨不得即刻拔出山竹的佩剑,一剑捅死了这家伙。

千刀万剐,拆骨入腹。

但他要冷静,他还没有找到方晚葶,不能失控。

他转过身,背对着秦太师,几番深呼吸后,道:“你的罪,足够斩你满门数次,到底是一个人死,还是满门赴死,就看你怎么做了。”

秦太师放肆笑道:“何止满门,我还要拉着皇后一块儿死。”

嚣张的笑声回**在殿中。

李玄泽忍无可忍的拔出山竹手中剑,锋芒一闪,抵在他额心。

秦太师并不避让。

笑够了,他说:“好了,不就是要方晚葶的下落,我告诉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