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危摩挲着手下的温软滑玉,神色晦暗。

“玉儿不专心,该罚。”

随着他低头,沈拂烟心底所有的其他心思顿时烟消云散,满心只剩下身前的男人。

只稍微温存片刻,裴晏危便抱着她径直入了寝房。

“你……”

沈拂烟的脸全然红了,她还从未与他度过整夜。

莫非……

“瞎想什么?”裴晏危抚着她的一头乌发,在她眼睑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睡觉,不碰你。”

窝在宽阔怀中,沈拂烟不免左思右想。

不管到了何种境地,裴晏危竟都死死忍住了不破最后一步。

是嫌弃她么?可他也知道她是……

听着窗外的雨声,她有些酸涩地掩住自己的神色。

先逾矩的人是他。

先按捺不住的人,却成了她。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三个丫鬟站在前院唠嗑。

“都督头一回留宿,怎么一晚上未叫水?”

问话的是绿榕,她爱看些不入流的话本子,里头都是这么写的。

芦白杵了一下她:“傻呀,都督又、又不是男人,叫什么水?”

绿榕恍然大悟,可又挠了挠头。

她有时听到小姐的声音,分明就很……

“哎,昨晚你们谁守夜?那宣文央是站了一晚上?”

桂米突然开口。

昨夜睡前,她还听到宣文央在外头乱喊,不过都督的人马上就去点了他的哑穴。

芦白闻言眼底露出嫌弃。

“站什么站,他嘴上说得好听,什么三天三夜,我特意睁眼熬着看,结果雨下来没多久,他就经不住打,灰溜溜跑了!”

三人一顿欢笑,桂米呸了一声:“孬种,就这样,也敢拿自己与都督比。”

她耳力好,听到内院房里有动静,立马同绿榕一起赶了过去。

沈拂烟神采奕奕,正伺候着裴晏危穿衣。

“都督今日忙吗?不如用了早饭再走?”

肃州归来,齐渊帝特许了几日不用上朝。

裴晏危看着低头忙碌的女人,抓着她的手轻轻烙了个吻。

“不忙,陪你用顿饭。”

深邃的眼眸看得沈拂烟一阵心热,赶紧低下头为他正好腰带。

两人洗漱后来到院里,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点心小食。

“都督吃这个,甜而不腻。”

沈拂烟照着幼时的回忆给裴晏危夹了一块枣糕。

以前在马戏班子里,他总用手帕给她包一块留着。

裴晏危显然也想到了以前,锋利的眉眼柔和下来,执起竹箸吃了一口。

其实他不爱这等甜食,不过是想着小姑娘喜欢,所以才为她留。

沈拂烟未察觉,只细细看着裴晏危进食,发觉他的仪态一等一的好。

她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孩童的习惯是最容易被更改的,她在马戏班子里过了两年,言谈举止都粗鄙了许多,直到被沈家找回后,花了好些功夫才被纠正过来。

可裴晏危无父无母,在京中也是孑然一身。

他这身不输高门大族的做派又是哪里学的?

“本督的脸上可是有何好吃的?”

被她直勾勾盯着,裴晏危放下竹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没……”

沈拂烟讪讪收回目光,这时外头突然跑进一名锦衣卫,附在裴晏危耳边说了什么。

裴晏危微微蹙额,看着沈拂烟,似在思索。

“都督可是遇到了要事?”

沈拂烟虽然心底不舍,还是起身准备送他。

“不……”裴晏危伸手止住她,沉吟片刻,嘴角突然绽放出略带危险的笑容,“玉儿,过来。”

他低声说了几句,沈拂烟眼眸一闪,神色严肃了些。

“既然这样,就让他们进来吧。”

一旁的锦衣卫见裴晏危挥了手,于是迅速退出院子。

过了一会,几名穿着破旧但整洁的平民被带着走了进来。

为首的汉子面相憨厚,紧张护着身边的娇小女子,身后还跟着一名白发老妪。

“小的、小的见过官老爷、沈女官。”

他一开口,身边的女子和老妪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快请坐。”

沈拂烟忙让他们都坐上桂米搬来的凳子。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三人不似作假的神色,斟酌着开口。

“你们,也都亲眼瞧见了?”

汉子红着眼点了点头:“官老爷的人带我们瞧过了,确实是我妹妹,王香香。”

他怎么也未想到,一大早来家里敲门的官老爷,带来的居然是妹妹的噩耗。

“沈女官,我妹妹先前写信回家,说是当了相府公子的妾室,怎么转眼间就、就……”

汉子说着说着,想到妹妹的惨状便说不下去了。

沈拂烟有些不忍,裴晏危上前沉沉开口。

“本督的人昨夜在城外,瞧见两个鬼鬼祟祟之人带着草席贿赂门卫出城,跟上去后发现他们准备划花尸体的脸,于是盘问一番,得知是你妹妹被相府虐待致死,两人正要毁尸灭迹。”

三人听了裴晏危的话,更是哭的不能自已。

沈拂烟也未想到,宣文央与许梦玉竟残忍至此。

“沈女官,听闻你是肃州百姓的观音菩萨,求您、求您为我们家香香做主啊。”

汉子激动地往前一扑,又死死克制着唯恐逾越。

“她是被我们家宠得娇纵了一些,可平日还同我们说,相府不比其他门第,需得小心谨慎,相爷公子有心仪的妾室,所以她只缩在自己院中不出门,这如何又惹到了那些大人物呢?”

“几位节哀。”

沈拂烟声冷如泉。

“如今还不是时候,你们可愿随我安置出城,过些日子,我一定让你妹妹的冤屈得以洗刷,让相府的罪行昭示天下。”

汉子狠狠抹了把脸,与身旁的老妪搀扶着,一起磕头。

“沈女官肯为我们做主就够了,我们什么银钱也不要,只要还我家香香一个公道。”

沈拂烟送走碧蝶这一家,让裴晏危拍着背,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是你的错。”

她还未说话,裴晏危就轻轻抚了抚她的一头青丝。

“都督怎知我在想什么?”沈拂烟讶异地看了一眼他。

碧蝶虽然要给她下药,但也罪不至死。

“起念的人、下药的人、打死她的人,谁都有错,你何错有之?”

裴晏危眼中流转着晦涩不明的情绪。

“玉儿,你终究还是太善良。”

“都督不喜欢我如此吗?”

沈拂烟抿着嘴低下头。

“错了,”裴晏危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轻蹭了蹭,俊美的脸迎着晨光,露出熹微的明亮,“玉儿这般很好,我很喜欢……”

那些肮脏的、污秽的、见不得光的事,有他在,便碰不到她。

此事还有些边角需要处理,待裴晏危离开拢桂街,沈拂烟静静站在门口想着以后的事。

宣文央阴魂不散,许梦玉散布谣言,她确实不想再忍受他们。

如裴晏危所说的,是时候准备动手了。

她叫来桂米吩咐了几声,这时街口传来“哒哒”马蹄响,一辆沈府的马车稳稳停在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