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烟笑着啜了一口茶:“好,改日我便在府中设宴,请您与刘伯过来一叙,父亲的牌位我接出来了,也在府中。”

明丰的眼眶顿时湿润了:“那待会带我去将军面前,让我给将军拜拜!”

气氛伤感,沈拂烟微微偏过头,用喝茶掩饰眼中的泪意,突然芦白走来,低声同她说:“小姐,刘老爷来了,挑着一袋子瓜果,说是自己在宅子里种的,要送些给您。”

沈拂烟一怔,随即笑了:“竟这般巧,明叔,正说着刘伯,刘伯便到了,您与我一同去门口接刘伯可好?”

明丰很是振奋,扬声叮嘱两个孩子别偷懒,随后大手一挥:“走!”

沈拂烟带着他来到前门,只见刘伯穿着朴素的麻衣,脚边放着一个灰扑扑的袋子,桂米给他端茶,他却摆手不要。

“刘伯!”

沈拂烟心潮澎湃地喊了一声,刘伯抬起头,见到她时神色有些欣喜,待瞧见她身后的明丰时,顿时激动地撒开了手里的袋子。

“明丰?”

他那佝偻的腰看到昔日共同作战的好友后,瞬间便挺拔了起来。

“沈丫头说将你接回来了,我还寻思着找时间去与你喝酒,没想到正说着,你就到了!”

明丰上前大力拍了拍刘丛之的肩膀,刘丛之的身形比起在武馆中练过的人,显得瘦削不少。

他也意识到了,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兴致却依旧十分高昂。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就去我院里喝酒!”

刘丛之还是住在拢桂坊的宅院里,他一个人住又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于是就在院中辟了一块田,种些瓜果,最近黄瓜熟了,他拎着一捆黄瓜来送给沈拂烟,一是看看沈丫头,二也是想看看沈愈。

“刘伯,来都来了,在我府中用饭吧,待会我命人将埋在院里的酒挖出来,是以前父亲为我埋的,我从沈家带过来的呢。”

沈拂烟眼眶微红,上前热络地将刘丛之迎进门,明丰也十分不拘:“今日我在沈丫头府上,教她家的两个孩子习武,一时半会走不开,不如就在此,正好,我们去给将军磕个头。”

刘丛之原本是不会留在府上的,他对于沈拂烟来说毕竟是外男,但今日明丰也在,听闻还有其他孩子,一下就不用避嫌了。

“好啊,明老弟,你如今是越过越红火了,老哥真为你开心。”

他站在明丰身侧,分明身形瘦削,穿着也朴素,可气势却陡然升起,又如同重拾当年沈愈麾下最猛的大将名头一般,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沈丫头又未再成婚,哪里来的孩子?”

刘伯跟着沈拂烟与明丰往院内走,边走边问。

“是我姑姑家的孩子,我的表弟沈东宇,还有朋友的养女,正巧都想习武,我想着明叔一齐教了,于是让他们都来我府上。”

沈拂烟笑着解释,先带明丰与刘丛之去了供奉沈愈牌位的祠堂,祠堂正中,沈愈的牌位沉默地凝视着众人,刘丛之与明丰见到的第一眼便纷纷红了眼。

她将门从外面合上,默默地听着这两名旧部在祠堂内低声哀叹哭泣,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

父亲的死与麒麟军有关,裴晏危一直未谈及其中的真相,这些日子她被诸多意外干扰,也一时无心去问,现在想来,裴晏危要对付归一阁,倒是与沈拂烟替父报仇的心走到了一起。

既然他当初有苦衷,想必罪魁祸首,依旧是归一阁。

沈拂烟如今想到沈愈的事已不再失控,她在外面红着眼拭了拭泪,过了一会,刘丛之与明丰俱都红着眼走出来,三人彼此沉默了一瞬,还是明丰率先大笑一声,打破了沉寂。

“将军在天有灵,瞧见咱们如今的日子,定然十分欣慰,丛之,可别再苦着脸了,咱们别让将军担心了!”

明丰不知刘伯心中对那年那场战争的怀疑,心底松快些,刘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沈拂烟知晓他心底有事,也不好与明丰细说,只好笑道:“父亲见到府中这般热闹,想必会欣慰的,刘伯、明叔,咱们去前院坐坐,正巧明叔监督那两个孩子的功夫,我命人端酒菜来。”

几人去了院中,沈拂烟远远瞧着沈东宇与禄新还扎着马步,忍不住笑了:“明叔,这两个孩子还是不错的吧?”

明丰大笑:“确实很不错,这个大的,我观他习武的模样,同你刘伯当年在军中有几分相似。”

刘伯闻言也不再苦着脸,跟着笑道:“我当年可不是一般的刻苦,沈丫头这表弟,竟然能比上我?”

能做军中头号猛将,刘丛之自然有自己的骄傲。

明丰一拍他的肩:“刘老兄,你可别不信,待会我让那孩子给你过几招,真的挺像的,若你还在军中,我必要劝他去入你麾下了。”

“这么厉害?”

刘伯来了兴致。

到底是武将,说起这些来,两人热热闹闹地往前走去,沈拂烟走到前面,明丰在后面大喊:“好了,兔崽子们可以休息了!”

禄新听罢如释重负,立马收着胳膊和腿,过来找沈拂烟撒娇。

“公主姐姐,我的腿快没知觉了!”

沈拂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不练了?本就是让你尝试着玩玩的,不想练就算了。”

“沈丫头,你这般溺爱可不行!”明丰立刻吹胡子瞪眼,又看到沈东宇慢悠悠地收回腿,忍不住叫他,“沈家小子怎么磨磨唧唧的,不累啊?还想再蹲一会儿?”

沈东宇闻言立刻“唰”地收了回来。

明丰见状大笑:“瞧瞧,刘老兄,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

刘伯也笑了,沈东宇的模样确实和他当初被将军训练时一样。

“东宇,过来见过刘伯,这是当年你舅舅麾下的第一猛将。”

沈拂烟笑着招呼沈东宇,待沈东宇略略走近后,刘伯的神色猛地一怔,似乎在回忆什么。

“刘伯好。”沈东宇双腿打着颤,乖巧地问候。

“刘老兄、刘老兄?”

明丰等了半天,不见刘伯答应,再一看,刘伯似是在发呆。

他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

“哎,沈家小子。”

刘伯这才惊醒,看着沈东宇的脸,眼中却暗藏着一股惊讶。

这小子的模样怎么这样熟悉呢?可到底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