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这两个字说出口, 平静,淡然,没有过分令人惊愕。
当初寒俞借助天尊陨落之势, 从九州来到九洲, 便告诉过招凝,他隐约在天魔巢看到蠢蠢欲动的域外修真者。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唯一令人疑惑的便是, 为何九空刹会和域外修真者联系在一起, 而九空刹明明已经在九洲经营了百万年,且从无异动。
那本《咸域秘辛》亦是说, 当年皓空天尊在咸州成就天人本位,创下九空刹, 过往从未有域外之影。
那么,此刻之情形,是九空刹近年有变, 还是当真藏得极深。
招凝思及秦恪渊从先人地宫走出, 那里应该记录着九空刹真正的过往。
“先人地宫中情况如何?”
秦恪渊顿了片刻,目色微沉, “地宫是空的。”
令人错愕,却又似乎合情合理, 只是将九空刹拖入更复杂而庞大的阴影中。
“里面存放的是仙人过往的光影。”秦恪渊说起在仙人地宫所见之景, “一共十三根晶柱, 每一方晶柱都记录着一位先人的生平。”
“这些晶柱上残留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远古气息, 掩盖了内里本相。”
招凝疑问, “九空刹还有真正的埋骨之地?那会是在哪里?”
秦恪渊没有说话,但招凝渐渐意识到, 这样的地方可能在一处,那便是九空刹域外之人来的地方。
可是, 若当真如此,九空刹当真是九洲的九空刹吗?皓空天尊又当真是九洲的天尊吗?
如若是,那么经营百万年,一瞬险些暴露又是为了什么。
招凝忽然之间想到,荆家提及某件秘事时,说起“擅自行动”,难道是因为这样暴露?
招凝思忖片刻,得不到答案,又思及应溟在九空刹的身份,可是却没有听秦恪渊提及。
“应溟不知晓此事?”
秦恪渊道,“应溟并不是域外之人,他是九洲之人,通过招仙令进入九空刹,属于师承一脉,且还有几分异人能力。”
以应溟在九空刹的地位,对九空刹的异常却一无所知,还需要通过试探从皓空天尊态度中得到零星的暗示,这本身就是一种古怪。
他又补充了一句,“向应溟这般进入九空刹的,占半数以上。”
正因为如此,将九空刹的形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招凝因此而下意识地拧眉。
直至眉间被指腹轻轻抚平。
“慢慢来。”秦恪渊道,“既然域外之人也需要通过九洲通道进入九洲,便是说明,他们与九州一样被隔绝了。”
“禹余九重天,谓之天,便从来不是排外之地,包容与融合才是天之本。只要他们一如以往的老实,便是禹余九重天的一份子,得天接纳。”
“嗯。”招凝应了一声。
她偎着,低声道,“所以,驱逐九州这件事,和九空刹这位并没有关系?”
“并无。他只是想借势而已,真正的法令传自其他的天人,那一位现在正愁着衰劫,轻易不会现身的。”
招凝的右手被他展开,指尖在招凝掌心以九州之字无形写下一个名字。
成和。
成和天尊。招凝心中记下。
最后一笔落下,两手交叠着,指腹被摩挲。
两人默了片刻,秦恪渊低眸注视招凝,目光描摹过招凝轮廓,她还以林影的模样呈现着。
便问着,“为何还维持林影之相?”
自入了九空刹之后,招凝一直没有露出本来模样,即使独处在天海楼也没有变化。
那些元神的窥视对招凝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招凝……大抵就是习惯了或者是懒了。
无论以怎样的模样示人,招凝便是招凝,就像秦恪渊,虽是应溟之相,但他便是秦恪渊。
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让招凝一时间忽然想起了陆翰翮的问询,一时间忽然轻笑出声。
大抵不知道一句问话便惹得招凝这般发笑。
疑惑问着,“怎么?”
招凝靠近他,距离极近,大抵是呼吸交融的距离,以致于某种旖旎的氛围不知不觉的浮动,偏生招凝小声说道,“你的曾师侄儿,不久之前拜访天海楼,询问林影尊者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在招凝略有狡黠的目光中,让秦恪渊微微顿住,不详的预感掠上心头。
便听见招凝凑在他耳边,将陆翰翮当时的徒儿或者是血脉的发言复述。
听在秦恪渊耳中,便有些……
招凝刻意观察他的神色,虽是面无表情的,但是眸色中的黑沉大抵和那天终洹渊被陆翰翮打断时一样。
以致于招凝又低声伏在他怀里笑着,肩膀都抖动了几分。
秦恪渊拍了拍招凝后背示意招凝。
招凝憋住笑,强行装作无事。
也不知是火上浇油,还是当真回忆起过往转移话题,她说道,“曾经招凝的心愿,便是能拜入师叔门下。”
招凝盯着他,话语相当真诚,以致于秦恪渊好似从她的眸子里回忆起当年在清霄宗的种种,还有当时清霄宗屠魔之事发生后,招凝带着他深入山洞中藏匿,彼时的小招凝落着泪,祈求着他,让他一定要撑下去,说她还没有拜师。
此刻秦恪渊再次想起之时,忽然有些恍惚,并且伴随着当时某种不曾言明的情绪。
招凝奇怪秦恪渊为什么一直没有说话,便追问,“师叔,当年如果没有那些事情,你会收招凝为徒吗?”
招凝凑近几分,大抵是真的好奇,当年一度在宗门的安排下,她几乎真的要拜在秦恪渊门下,只差两人在明路将此事开诚布公,可是还是被种种变故给搅和了。
这一刻,招凝也觉得有些恍惚,她忽然再想,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巧,如果清霄宗之变没有发生,他们若是成了师徒,此刻还有这种亲昵吗?
大抵是没有的。招凝心中默默回应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心绪被秦恪渊感知到了,陡然拉近亲昵的距离,唇齿间厮|磨,带着几分惩罚似的啃|咬。
一瞬间,将招凝刚才心里肯定的回应,带上了几分迟疑。
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是这样的亲昵时间太过漫长。
招凝推了推,意识传递着心绪,“师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湿热蔓延到招凝耳垂,便听到一声无奈地叹,“招凝,你什么时候换个称呼?”
招凝愣了片刻,一时间并不知道他提及的称呼指的是什么,于是耳垂被啮咬了一下,“当初谁在终洹渊说,不认这个师叔称呼的?”
大抵当时的坦诚感染了此刻招凝的心绪,以致于招凝耳尖微微泛红。
“师叔便只是师叔啊。”
秦恪渊又是笑又是无奈的叹,终究还是被招凝含糊略过,只继续之前的缠绵与厮磨。
但——
“不好了——”
有声音直接从外面刺了进来,更是毫无顾忌地推开了房门,但是脚步刚刚踏进半步,同一时间,一金一银两道光华将来人定格在原地,从肉|身到神魂,整个人都封禁了,六感五识完全不存在似的。
而侧室地榻中的两个人影还在继续之前的亲昵。
直到招凝觉得这样太过荒唐了,于是,强行抽身而去,秦恪渊并没有阻拦,眼眸追随招凝的离开,不急不缓坐回原地。
招凝身形掠在侧室门口,感受到注视的目光,转眸瞪了他一眼。
但根本不想知晓回应,身形再一闪,一切旖|旎皆褪去。
再出现在正屋中央,看了一眼被定格的嫣然,心头有些无言,大抵对嫣然并没有太过的防范,又或者身心都专注于某件事,于是,破天荒的,嫣然竟这般直接闯入了房里。
好在,侧室并不在大门的视线范围,内部又有招凝随手的结界,一切荒唐并没有落入嫣然眼中。
但这一刻,招凝还是有几分尴尬,目光装作无意转到侧室,秦恪渊正在翻阅那本随手放在案桌上的《咸域秘辛》。
抬眸含笑,招凝陡然撤回。
招凝收敛心绪,面上维持着贯来的平静,再一眼落在嫣然身上,嫣然身上禁锢的两道力量便散了。
嫣然一踉跄,前倾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子,有些迟疑地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招凝身上,语调困惑着,“我刚才是怎么了?”
招凝没有回答。
生硬转移话题,“你匆匆惊喊而来,下次可小心些。”
嫣然讷讷笑了笑,“这不是有急事?而且有你在这,想来没有人会听到我喊声。”
确实没有人知道嫣然惊喊之声,毕竟,招凝亡羊补牢,就在刚刚指尖一道灵光,将适才掠过来的楼外窥视全部锁定,并且强行抹去了对嫣然的窥视。
招凝不想再勾起适才的尴尬,只转身往正榻上去,问道,“是什么急事?”
嫣然紧张心绪再度攀升起来,“招凝,九州寻我们。”
“即是他们借星相来寻,便应他们,有何‘不好’?”招凝盘坐在正榻上,看着她,“是无法联系上?”
“是!”嫣然即刻应道,“我能感觉到耳边霜泷尊者的一声声呼喊,可是偏生就无法与之联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这联系之法无用,还是……”
“是九空刹的洞天福地屏障阻挡了部分星辰之相。”侧室有声音提醒道。
嫣然这才注意到,侧室之中还有其他人,她一眼看过去,便是一惊,“秦尊者?!您怎么也在这里?”
秦恪渊未动,嫣然有些急躁地对招凝说道,“招凝,我知道你功法特殊最善伪装,可以埋伏在那位身边,可是秦尊者也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当真把九空刹和那位不放在眼里,这太过冒险,会被发现的。”
对于嫣然来说,应溟是认识秦恪渊的,甚至早在他们没有来九洲之前就对秦恪渊设下追杀令,这要是被发现,秦恪渊死到临头。
瞧着嫣然的担忧,招凝低眸掩去眸中的笑意。
倒是秦恪渊站了起来,没有揭露,只说,“也对,便去明世宫吧,顺便看一看九州到底有何消息。”
说着三人周遭变化,嫣然感知到已经进入到了明世宫中,而适才她一点感知都没有。
嫣然心中诧异,再一次对秦恪渊的能力有些许猜疑,转而便想起刚进入时似乎有一阵的五感六识缺失。
忽然只觉觉得不对,目光在招凝和秦恪渊身上来回划过,他们私下在密会什么?
“密会”这二字突兀的钻进脑海,以致于她眼里的神色都有些古怪了。
招凝和秦恪渊坐在了原本位置,嫣然那略带暧|昧的目光,让招凝一瞬便感知到。
招凝面无表情抬手一招,整个空间中忽然出现了多个身影,便是尚夏等人,于是这些人的突然出现并伴随着彼此间的疑惑声,硬生生打断了嫣然的想法。
尚夏手中还握着一把灵药,满眼懵然,“我怎么在明世宫了,我不是在炼丹吗?”
说着一激灵,“完了,我的一炉极品九霄辟神丹啊。这般一离开,那丹炉中的丹药准保就要炸炉了。”
尚夏几分委屈的看向招凝。
项鸿轩毫不留情揭穿,“尚夏,你那炼丹水准,从头到尾守着,也要炸炉。”
尚夏脸都黑了。
听岚、南渡、段锦、白戟等人跟着笑出了声。
招凝装作不知道尚夏的表现,只唤嫣然,“既然事急,便不要耽搁了。”
嫣然应了一声,转而循着之前联系九州的方法,将冷霜泷投射而来的一点感知注入到明世镜中。
众人知晓是联系九州的正事,便逐步收敛,各自落座。
明世镜光华转换,六道□□都随之转动,星相之景在□□上呈现,接引着那道气息……
秦恪渊忽然一顿,感知到什么,目色微沉,神游地膜之外。
地膜光华流转,从此观星相清晰而玄秘,一道细微的光就如那牵引般掠过,从十三星辰接引,入黑暗阴影,再入地膜空洞,而此刻明世镜中已呈现出画面。
招凝没有看画面,而是转眸看秦恪渊,他虽如常,但似神游而走。
秦恪渊在地膜之上感知,眸色倒映寰宇星辰,却未察觉到异常,垂眸有疑,但还是归于明世宫中。
“无事。”他传音招凝。
招凝这才看向明世镜。
画面里是天宫大殿的景象,在大殿中央,当年的小妖皇正立在中央,低垂着头失魂落魄。
小妖皇的出现,让招凝明白九州到底是何意图。
当时强闯九州封魔大阵屏障之事该有个结果了。
而九州显然是能够看到他们的,他们就像站在一面圆光镜的内外,他们在圆光镜外看向圆光镜内的天宫,而天宫所看到的景象相反。
“师兄!招凝!”
光影还没有稳定,便看见大殿上方有人惊喜的喊着,是立于天宫九元神之一的纪岫,当年纪岫以人道铸就元婴,本无缘再元神,却没有想到经年过去,纪岫到底还是得到了天道的一丝馈赠,在不可能中找到了一丝可能。
而在天宫九元神之中,除去纪岫,招凝还看到不少熟悉的身影,石越泽,金滢,还有几个曾经宗门的宗主。
他们扬着笑,“七千多年了,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招凝呢喃回应。
而那站在中央的小摇晃大抵听到了招凝名字,这才抬眸看去,见到招凝的模样,目中有些恍惚,忆起了儿时的深刻回忆。
小妖皇名叫孟玄翎,以孟之姓,全玄风之心,再思及孟从意如今与寒俞的纠缠,甚至可能还有和其他洞天的纠缠。
招凝对这个孩子,倒有几分怜悯。
于是,她声音放缓,“玄翎,是你试图打破九州封魔大阵的屏障,尝试往九洲来?”
提及正事,所有人的神色都冷肃了,目光都聚焦在孟玄翎身上。
可是,孟玄翎却坚定的说,“不是我!”
这一语让两边所有人都惊愕万分,只有冷霜泷大抵事前与孟玄翎沟通了几分,了解些许情况,此刻贯来冷意的神色中更多的担忧。
“事情是他做的。”冷霜泷代替他直奔重点,“但是不是受他控制的。”
“什么?!”
嫣然惊愕一声,尚夏等人更是直接错愕跻坐起,升起不安。
项鸿轩拧着眉头说道,“不受他控制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人强迫他闯九州封魔大阵?是九洲还九州?”
“我不清楚。”孟玄翎说道,“我只知道,我突然之间就不受控制了,有什么力量在操控着我的身体,并试图向那九州封魔大阵的屏障冲击而去。”
冷霜泷无奈,当初正是因为这样的话让冷霜泷寻不到答案,这样的解释和孟玄翎昏厥其实没有什么两样,对于他们来说是没有价值的。
听岚道,“这样,你将前因后果说清楚,如果是九洲这边的操控,我们就小心些。如果是你们那边,更要谨慎,可千万不要再来一次背叛了。”
孟玄翎很配合,如今的孟玄翎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妖皇,他深切的知道如今的九州处在什么情况中,又受到了怎样的影响。
他低声说道,“这件事还要从我去的那个妖族陵墓说起。”
孟玄翎说起当年之事,他当年不过是元婴境界,在凡人的一处国度中发现了古怪。
这处凡人国度以玄鸟之相为图腾,每年都会祭祀,并且还会选定童子童女作为极品。
孟玄翎起初还以为是玄鸟一族在这凡人界胡作非为。
他仅仅是秉承着为妖族除害的心思,进入到这凡人国度,可是进入凡人国度中才发现,他们身上的血脉隐隐残留着某种来自远古的鸟族威压。
孟玄翎这才察觉到不对。
直至孟玄翎循着这样的认知进入到被凡人国度称之为玄鸟陵墓之中。
这玄鸟陵墓最外围就是普通的凡人建筑,机关对于孟玄翎来说并没有能阻挡他的步伐,直至孟玄翎进入内殿,孟玄翎陡然陷入到异象之中。
他的意识整个沉入了混沌之中,又在混沌之中跟随到莽荒,便见整个空间中远古神兽成群,人族在其中不过很弱势的族群,甚至有很多的人族成为了神兽的宠物,或者奴隶。
在这漫天都是远古神兽肆虐的地方,他的意识沉入的对象似乎并不简单,以致于某一时刻像是受到某种感召向着最上方而去。
便见高处一座浮空大殿,大殿富丽堂皇,与天宫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但是威压却比天宫更加的令人颤栗。
他进入其中,看不清大殿中的景象,所有一切都藏匿在阴影中,以致于他深入之后,站在大殿之上,只能感知到恢宏的人影法相。
那必是天人之上,甚至更高的境界。
“到时候了。”
那呢喃声带着无尽的哀戚和叹息,孟玄翎当时便感觉到不对劲,就好像上面坐着的不是高位者,而是马上要坐化而去的仙人。
“陛下——”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喊着,已经匍匐在地,因为出生玄鸟一族,以致于声音格外的尖利。
“无须挂心。”上方声音安抚它,“这是注定的,本座活了这么多年,本就要散了,该随着祖师而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它喊着,“陛下天人永恒,怎么可能还会走到尽头呢,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对方叹了一声,“源天不存,处处都是尽。”
话语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
转而便郑重嘱咐着,“朕麾下有四将,你们都是整个禹余九重天寿元最漫长的神兽,接下来,我有事情要交于你们,无论你们能不能撑到最后,哪怕是坐化,最后的意识一定要守卫好。”
意识的主体静了片刻,便听到对方说道,“只希望最后禹余九重天还是禹余九重天,道祖一生的心血安排,并没有因此落寞。”
便见一道灵光从上首飞来,最后聚集在玄鸟手中,玄鸟颤抖的捧着,直至此刻忽然明白了手中捧着的是什么,那不是什么宝贝,那只是陛下留下的一道本源。
这些本源没有意识亦没有力量,唯一的作用,便是牵引星相。
意识本体捧着那物跪在地上,颤抖着,可就是在他这么自身跪在地上的时候,上方的人影渐渐散去。
同时伴随着一声留言。
“其余的三妖,本尊亦是这般安排的,你们四妖一定要遵循朕的吩咐行事,一切就交于你们守护了。”
“陛下——”
听到孟玄翎这般表述,招凝最初不过是听一个故事的心情忽然黯淡了下来,并且更多了谨慎,如果招凝没有辨认错的话,那么……
她看向秦恪渊,两人目光交汇,都是同样的答案。
这位深藏在天深处宫殿的大能,就是他们想要寻找的天帝。
孟玄翎的话语还在继续着,“我本以为只是一段记忆光影,却没有想到,我从凡俗陵墓出来之后,每每闭关的时候,便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说着,往九洲去,往咸州去。”
这样的呢喃让孟玄翎不得不用全身心的意志压下这样的想法,可就算如此,又没有办法隔绝。
于是,最后,他只能顶着这样的思绪而封闭自我。
以致于,但他终于扛过了元婴,踏入了元神境界,孟玄翎本已经忽视的声音,在元神境界巩固之事再次出现,但如今的孟玄翎并不是当时的孟玄翎了,他的意志完全能够压迫住这样的想法。
他甚至能揪出那本源力量,强行与那力量做切割,甚至质问那力量为何一直跟着他。
他便听到其中的声音一直在说,“快让我回去,回去,让我完成天帝的使命。”
但显然,这样的游说是失败的。孟玄翎最终将那些声音扼杀了。
至少当时对于孟玄翎来说是这样的,这声音每一次的呼唤都伴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就好像是某种力量的觊觎与窥探。
时间一转,便到了孟从意出事之后,而远在九州的孟玄翎与孟从意母子心相连,感应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痛,就像是母亲死去了。
这是孩子对于母亲的感知。
这样的惊慌迫使孟玄翎靠近九州封魔大阵的边缘,但没有用的,这只能让他的心悸更加的强烈,并且在最后有一种硬生生抽离的感觉。
当年玄风用这个孩子支撑起她漫长的寿命,而且却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再需要他的寿命,以此两方割裂。
孟玄翎再也感受不到孟从意的气息。
“娘!!!”
孟玄翎彼时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跪在九州封魔大阵的屏障外,祈求着,他想要知道娘亲究竟如何了,想要得到娘亲真正的回应。
这个从小就没有母爱的妖族对于母亲有强烈的追寻和冲动。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以为被抹去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孟玄翎的耳边,它呢喃着,“快去九洲,回到九洲去,我们便能完成使命,还能见到……想见的人。”
正因为如此,孟玄翎的心神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因为动摇,孟玄翎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身上的力量出现了诡异的冰火转换,这个过程是痛苦的,更何况他已经是元神,被大道之力认可,想要在此刻重新踏上另一条大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于是这般强行的过程令孟玄翎疯癫失神,一直持续了数载之久。
直至有一天夜里,他梦到了自己的母亲,那记忆是模糊的,他看不到母亲的模样,只知道是父亲将他引导了孟从意的身前,看着那背身而立的人,他心头的呼喊叫嚣着。
直至孟从意缓缓转过身,微微一笑,看在孟玄翎的眼里是那般的慈祥和温柔。
一瞬间使孟玄翎对于那声音主人的反抗全部土崩瓦解。
孟玄翎彻底不受控制,整个人最后甚至任由那力量转换,变成了似朱雀又不似朱雀、似玄鸟又不是玄鸟的古怪模样。
当转换一瞬间完成之后,他便向九州封魔大阵的屏障冲去。
有一瞬间它感觉到了一丝牵引,他以为这样可以成功,可是直至他将自己撞击的头破血流,力量耗尽,所有的能力都被抹去之后,他还是没有冲过去,那声音的主人在一声尖啸中也随之销声匿迹了,孟玄翎便在此刻彻底陷入到了昏厥之中。
待孟玄翎说完,他神色已经黯淡了很多,这个小妖皇一生骄傲,并没有因为被操控而失去意志,也没有因为这样的冲撞而将自己拖入深渊,在天宫问及之时,更是格外的真诚。
到了最后,所有人也只能叹了一声。
冷霜泷说道,“这一切的缘由都来自那远古之时的妖兽意识,我同纪岫往那妖族陵墓中去探看了。”
“那里的妖族气息完全散了,但是……”冷霜泷皱着眉头说道,“我怀疑这妖族不是普通的妖族,而是远古神兽朱雀。”
“便是朱雀。”招凝忽然应声说道,以致于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招凝身上,招凝说道,“我不清楚为何朱雀会在九州,但是她希望往九洲去,显然意图很明显了,它要找回天帝交给它保管的东西。”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对这样的结论本就有猜疑,如今再接上招凝的肯定,一切是板上钉钉了。
直至此刻,纪岫忽然问道,“这东西究竟是有何用,为何让朱雀这般急迫的想要闯入九洲。”
招凝说道,“天帝与东皇是远古之时掌控天地的两位天人之上的神灵,据传是道祖坐化之后,亲手从道祖手中接下的力量,故而是远古之时力量的巅峰,他们掌握着清气与浊气共同控制着整个禹余九重天。”
她说起这个故事,众人并没有一时的疑问而打断招凝,安静的等待着招凝说完。
招凝低声又道,“后来,天帝与东皇在大衍之算后感知到整个禹余九重天可能会陷入险境,便在坐化之前,将清气与浊气转化成了两件神物,这两件神物便可填补禹余九重天地膜的空洞。”
便在此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九州另一方的人更是直接激动的站了起来。
“招凝,你说的是真的,地膜的空洞可以填补上?!”
他们从未向此刻这般激动,所有人终于从黯淡中看到了希望。
特别是九洲这边刚刚知晓禹余境还有想法对九州施加驱逐,有了这样的消息,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九州的困境都可以解除了。
招凝看着他们的激动,仍旧保持着平静,更没有再追言这样的填补只是一时的说法,对于他们来说,如果能够解决时墟之期和大清洗,便是极其好的了。
“这是真的吗?!”嫣然激动的说着,“我们日后就能团聚了!”
“更不用时刻防范禹余境对于九州的控制了!”纪岫也说道。
招凝应了一声。
她解释了一句,“时墟之中有禹余九重天远古的影子,那是东皇鼎的气息塑造而成,呈现了当年没有封禁的九州在时墟空洞之下的表现。在那个时空节点中,便是用东皇鼎填补地膜空洞的。只可惜,东皇鼎在远古之时已经碎裂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从东皇鼎处着手,只能从天帝的耀魄宝中着手。”
孟玄翎听到这样的说法,忽然呢喃道,“若真的是这样,那我岂不是不该阻止那朱雀。”
孟玄翎一瞬间有些恼怒。
但冷霜泷点醒他,说道,“玄翎,你无须自责,这朱雀想要回九洲去,他并不是为了填补地膜的空洞,他仅仅是为了将自己的使命完成罢了。”
孟玄翎哑然,“可是,如果我没有千方百计的阻止,或许就能够知道这朱雀藏匿的东西到底在什么位置,我们便不会在第一时间失去线索了。”
这么一说反而让众人也随之黯淡了。
“不要紧!”嫣然忽然安慰道,“既然朱雀以火著称,那么朱雀之灵最后可能出现的地方便是咸州,此事交给我和南渡,我们一定能在咸州发现线索的。”
南渡点头应道,“只要有了朱雀的下落,其余的下落也会随之出现,到那时便能知道天帝的位置,便能寻到耀魄宝了。”
一切听起来似乎无比的顺利,解困九州之事像是只要他们再努把力就可以解决。
而就在这时,秦恪渊忽然出声道,“朱雀可以去寻,青龙亦可以寻。”
招凝也有些诧异,转眸看向他,便见秦恪渊翻手一展,掌心出现一团气息,气息之中包裹着一块刀身碎片。
在秦恪渊轻轻一抛中,刀身碎片落入众人中央。
是当年从方恒手中拿到的战神刀碎片。
尚夏下意识地去感知了片刻,“此物是……是远古战刀?”
秦恪渊说道,“此刀为战神刀,为战神所用,而天帝坐下战神为四将之一,即青龙。”
一时间两个线索出现,他们更向前进了一步,即使已经修行千年万年,也无法掩盖心底的激动。
尚夏跟着说道,“这事交给我,我一定将青龙气息带回来。”
但项鸿轩却阻止了他,“这事你去不适合,禹余境封神大阵不过几载时间,此事不能耽误。青龙战神线索交给我去。”
白戟在旁道,“我亦可往。”
秦恪渊并没有插手他们的争抢,只是淡声提醒道,“此物应是在万里沧凌大壑之中,凡是小心为上。”
众人对视一眼,躬身行礼,郑重且满含希望的应了一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