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海。
位于更洲东面、沈洲西面, 传说中洲的内海,后来中洲消失,长生海代替中洲成为禹余九重天中央海域。
有古籍说, 长生海是中洲大能的海葬之地, 这里常年无风无浪,正是因为上天不忍打搅逝者安息。
但传说只是传说, 对于如今九洲、特别是常年来往更洲与沈洲之间的商船来说, 这里不过是一片难得平静的海域。
一艘大船在海上行驶着,船身没有刻着家族的标志, 应该是经常往来两边大陆的大型渡船。
沈洲和更洲隔着万万里海域,元婴以下无法直接飞渡, 便只能依靠这些渡船来往。
船主金丹巅峰,已经掌船三百年了。
船上五层楼阁,他站在船楼最高处, 眺望着整片海洋, 虽无风无浪,却常年阴雨绵绵。
他身边的护船者感慨着, “这长生海果然传说中的死海,这放眼看去没有丝毫的生灵气息。谁能想到我们从更洲来, 最安全的反而是传说中最恐怖的地方。”
“据说这里沉睡着古天尊、甚至古道祖。”船主说着, “不过, 我等这般修为从海面过, 对他们来说, 也不过只是的蚂蚁,惊不起任何的波澜。”
“确实。”护船者说着, “不过难得有这么一段安全的距离,这些日子海上的妖兽太过混乱, 前几天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走不出更洲海域了。”
“切莫大意,否则这船上的贵客们一旦出事,还有……”船主隐下某些话语,“我们也不用在这条航道混了。”
第四层上房只住着几间,从一路言行之中,船主判断出他们是蓬莱仙岛的弟子。
护船者心中艳羡不已,这些弟子都是未来天之骄子,九洲资源招招手便会送来,不像他们,一切都要依靠自己去争去抢,只能够给强者当牛做马。
这时有人喊护船者,护船者略去想法,不再多言,飞去船栈。
当然船上不仅仅只有蓬莱仙岛的弟子,还有其余的人也想要去沈洲群岛历练,也有咸州大陆的人想要到沈洲岛屿转航的。
至于后者,今日船上却有个特例,咸州之人,却迷失在更洲,身无分文,便只能在船上打杂以抵船资,船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大发善心,让那青年上来了。
船主朝船栈上看了一眼,护船者正在指导一青年整理锚链,那青年模样普通、修为平平,许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转而扬起笑,拱手一礼,让人觉得很是真诚。
船主愣了一会儿,还是硬着脸色点了点头,转而就移开了。
他继续环顾着无尽长生海,许是真有可能是古海葬之地,长生海海水温度比极北寒海还要冰冷,据传海底万里的温度已经超过金丹境界能承受的极限了,不说海底,只说海面上,放眼望去,整个海域上浮**着白色浓雾,是寒气凝结起的。
雾气朦胧着,整个海面似有某种神秘的意味。
即使是经常来往这片区域的船主,每每经过时,都有深不可测、想要疾速逃离的感觉。
他像寻常收回目光,正欲回船楼中掌舵加速渡过这方区域,余光间似乎瞥到什么影子。
白雾浮**中,有一叶扁舟驻留在海上。
扁舟在大船的对比下,十分的渺小,连船上一块板的大小都不到。
而扁舟舟头却有一人影。
船主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灵目术在眼眸中闪过,再看向那个方向,却又不见了。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要论证错觉,却又隐隐约约看到了那只小船。
船主撑着栏杆远眺,小船上的人,一身蓑衣,一顶斗笠,掩去容貌与气息,一根树枝却如鱼竿探出小舟。
他错愕极了,在这样一片海域,怎么会有人在这钓鱼?
大船速度很快,不过注视的时间,船已经远离,如果没有灵目,两方的距离至少有十里。
大抵没有感受到额外威胁,便让他下意识地去求证,看到的是真的还仅仅只是幻想。
于是他从船楼前廊转到后方,还注视着那个方向,那个身影并没有再次隐去。
便是这一眼,他看到那蓑衣下面飘出的浅绿色衣袂,斗笠下侧颜隐隐呈现。
是一个女子。
船主险些向那个方向跪了下来。
“船主,我们要离开长生海了。”护船者在船栈上喊,只闻声音,不见人。
“好……好。”他半撑着栏杆,白雾浮**,完全遮掩了那方向,人影也消失了。
“船主?”护船者走了上来,奇怪问着,“怎么了?”
他眺望船主注视的方向,“怎么,有妖兽?没有发现啊?”
“没有。”船主说着,“眼花了,不用管了。”
他起身推着护船者离开,转移话题,“长生海外最容易迷航,快去把阵法全部开启。”
两事轻重,护船者自是没有再纠结前事。
当船上堆叠上第七重阵法灵光,他们便正式驶离了长生海的区域。
而在长生海中,钓鱼的人,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这样的姿态似乎从来没有变化过。
一根细线从那鱼竿上垂下,隐隐透过海面可以看到,鱼钩无勾。
成群的鱼儿在下方游走着,在鱼钩周遭一圈圈转着,像是在挑衅钓鱼人。
不知过了好久,海面下方泛起了波澜,一丝银芒划过,扑近了无勾的钩。
垂钓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于是鱼钩上突然挂上了一点金光。
银芒褪去,是一条全身银色的鱼儿,鱼儿被那金光吸引,试图去咬钩,可是直勾怎么都咬不住,而鱼钩似乎也调皮了起来,在海中浮动挑|逗着,直至最后,反而变成了鱼儿与鱼钩的戏闹。
就在这时,鱼钩忽然停下了,金光定在原地,钓鱼人向长生海外看了一眼。
一场突起暴风雨在长生海外席卷,整个天幕都阴沉了,长生海似乎都要被牵连进去。
鱼儿趁机触碰到了那点金光,即将吞噬之时,鱼钩倏然一提,金光便溜了。
钓鱼人不过是看了一眼,钓鱼仍旧是钓鱼,银鱼追逐鱼钩依旧在追逐着。
直至最后,那金光终于在银鱼的迂回之中被它捕捉到,于是一点金光含下,银鱼身体从海水中跃出。
钓鱼人目光落在那银鱼身上,这般看去,那银鱼并不是通体银色,似乎仅仅只是附着了一层银色的光华。
直至落入海面中,仿若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海鱼,转瞬就消失在海面上。
长生海外,大船浮沉,像是不堪一击,迟早要在这片区域崩毁,船楼里已经有人在谩骂了。
而掌船的人还在拼命稳固着船。
船主惊喊着,“快,快,进入长生海,不然,被牵连进去,要么葬身大海,要么被妖兽吞噬了。”
“船主,整个船的已经不受控制了,暴风雨太强悍了,我们承受不住了。”有人回应着,“我们根本找不到方向啊!”
每一声都是惊恐。
“船的阵法要破坏了,船主,我们弃船吧!”
船主因为“弃船”二字暴怒,“胡言乱语,你们在说什么鬼话!好好维持着阵法!三百年什么没有见过,现在不过是暴风雨而已!!!”
其余人想要再反驳什么,被硬生生逼了回去,于是所有的话不再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维持着几近崩溃的阵法。
船主努力把控着整个船的方向。
但持续性的颠簸,和不断削弱的护船阵法,已经让乘船者察觉到了不对劲。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暴风雨吗?!灵宝级的海船怎的连暴风雨都抵不过?!”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是不是遇见了什么!”
“是妖兽打斗!”船主喊道。
“至少是妖皇级别的。”船主一想到此,后背便阵阵发凉,“整个海域的暴风雨都是因为他们的打斗而掀起来的。早知道我们就应该避开那方区域的。”
“你什么意思,莫不是责怪我们让你重新回到航线上?”
有声音不满的回应着。
船主也只能咽下话语,什么都不再说了,最开始他注意到长生海上古怪,他的船离开长生海便转移了方向。
他也惊恐着,可是船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害,于是多年的航海经历告诉他,也许这一遭他们要面临着某中可怖的结果,也许转变航向才是对的。
可是整个船并不是只有他一人,船上的人对于他转变航向很是不满,甚至说着,“你是不是想要将我们引到埋伏中。”
“不是,这条航线可能有危险。”船主反驳着,可是却无能为力。
这些人的话语并不假,这条航向是大宗门开辟了数千年,其余的地界反而没有固定的航线,如果在航线上有事是他们倒霉,但是如果脱离了固定的航线,那么一切都是未知的了。
于是,在这样的心绪下,船主将船重新进入了原本的航线,但,大概正因为进入本来航线的时机很不对,遇上的便是重重大浪和骤起的暴风雨。
还不用探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两只巨大的影子从海中钻出,彼此打斗着,打斗惊天动地,整个天地间的气息都狂躁不已,海上大浪呼啸着。
除此之外,天空打斗的层层余威也毫无遮挡的散落在海面上,这艘大船的阵法险些因此而破坏。
船主自知这前方妖兽打斗堵着路,一边懊悔不应该重新回到线路上,一边像是得到了答案——进入长生海,就一定能活下来。
大能的打斗最后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结尾,一只巨大的妖兽从天空中坠落下来,将这方区域的海面硬生生惊起了千百丈大浪。
另一个妖族也身受重伤的坠落,血色将这片区域的都晕染着。
那重伤的妖兽从海面上探出一只眼,余光中那眼似乎还盯着他们的方向,以致于船主有一种要被吞食入腹的感觉。
这并不是错觉。
多年海上航行的经验告诉他,一旦妖兽出现重伤,他们为了快速恢复,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食人,借助人族修炼产生的纯净的天地灵气恢复自己身上的法力,即便可能是寥寥,但聊胜于无。
他拼命往长生海驶去,但来不及了。
那妖兽已经逼近,巨大的兽体高高拔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向下巨嘴张开,猛然一咬。
“不——”
惊惧声中,船身的屏障便消失了,阵法被破坏,整个船失去了最后的防护。
船上的人不敢再呆在船上,便骤然御灵、御剑、驾云而出,但不过飞离数丈的距离,便有感觉到磅礴的吸力。
这吸力来自妖兽口中。
无人能逃离。
他们被吞之入腹,一声声惨叫在整个空间中传递着。
隔着近百里的钓鱼人好似感知到了什么,远远眺望那个方向,指尖动了动,却又按下去了。
这时,整个海面忽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这方区域万事万物开始倒流,暴风雨也跟着回转,海底那些本来已经散开的鱼群重新回来,在扁舟下游走着。
而原本离开长生海的船忽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长生海中。
钓鱼人难得提起一丝兴致。
是时空回溯的力量,真正倒流了时间与空间,只是范围有限,作用的人也有限。
至少钓鱼人没有丝毫的影响,大抵是鱼群重新回来,她将手中的竹竿重新定下位置。
那些本已经被吞噬入妖兽腹中的人族修真者还安坐在船中,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他们的时间从当时大船驶在长生海时重新开始。
船主还维持着那注视的动作,看向一叶扁舟上的钓鱼人。
这时,船主骤然发现,钓鱼人缓缓抬起头,斗笠帽檐抬起,露出一张如仙如灵的神女姿容。
正是招凝。
船主更是错愕,但不知为何舒缓了一口气。
可是,那眸中的光华却是通透的,像是透过船身层层屏障,看清了船中一切。
招凝心中微微有些奇怪,倒是巧合了,船上有一青年的模样,招凝曾经见过的,正是当年招凝去寻寒俞时,在某个家族秘境试炼之中遇上的低阶修真者。
就在这时,招凝收回目光,又转而看向极远处。
有人来了。
威压层层铺了下来,原本只是在关注着招凝到底是什么人的船主,忽然感觉到难以抵抗的压力。
那压力之下,船主头皮发麻,便只能跪在地上。
天空中出现两道影子,无法直视他们身影,显然是元神级别的。
“这是哪里的船?”
其中一人问着,声音从高空中飘下来。
船主瑟瑟发抖,交代着,“我们是从更洲来,载人往沈洲。”
“仅此而已?”那声音似乎不信他的话。
于是,船上有贪生怕死的舵手老实交代,“还带了一些特殊的天陨之物。”
此话一出,船主脸色大变,想要阻止他的话,却不敢再有更大的动作,只能缩缩脑袋,藏得更加密了。
两个元神眉尾一挑,其中一人抬手一展,庞大的船楼被无形的力量扫过。
紧接着船舱底部有什么震动着,似要直接飞出。
船主大惊失色,也不顾及会不会将元神得罪了,不住的说着,“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们不过是普通载人的航船,来往朱州与沈洲,已经有几百年了,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这些不过是我们被拜托运载的货物而已。”
虽然这话说得心虚,但是至少他绝不相信自己做过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会牵连到元神大能头上。
但那元神不过是冷冷哼了一声。
只是抬手张合间被船主藏在船舱最深处的东西被抓了出来。
“那是什么?”
船舱中其他的人瞧见那东西窃窃私语着。
“像是几十年前从天上坠落的碎片。”
那东西覆盖的流光渐渐消散,真正的模样暴露出来,那是已经完全黯淡的东西,但是还能感觉到其上散发的诡谲气息。
“天府的天幕碎片?”其中一人呢喃着。
“当年天府秘境出了乱事,虽说没有牵连到我们九洲,但是也有不少力量散落到我们九洲,此物应该就是散落其一。”
另一元神冷声说道,“不过是一个有异心的小世界,曾经掀起天府之乱,如今又想再乱,倒是让那些藏在深处的宗门坐不住了。”
“他们没有洞天福地,妄图从这天府碎片中得到创建洞天福地的契机,也算是可怜了。”另一个人对此很是不在乎。
但他们不在乎,就不代表下方的船上人不在乎了,有的人盯着那天府碎片,有的人狠狠的盯着船主,而船主的秘密暴露,只能埋首在船上。
元神看见下方不少窥视的目光,有些不屑,“什么东西都想要,只会害了你们。”
说着当着船上众人的面将那天幕碎片粉碎了。
船主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如此之景,他瘫软在地,完了,全完了,他完成不了这任务还遗失了货物,他不要想在这航线上渡船了。
元神不在意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奇怪了,既然不是他们藏的空间之物,为什么这里会发生时空倒转,难不成藏在这些人之中?”
执掌时空之力,元神都无法完全掌握,更何况是人,这让他们觉察古怪,本以为是神物现世,却不想更加诡谲了。
于是,他的目光一寸寸划过这些人的身上,所有人颤抖着。
而原本在他们出现时,站在船舱内中的青年,却不见了踪影。
就在这时,高空中传来一声“咦”声。
那些神识威压瞬间收敛,紧接着高空的人不见了,整个大船好像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大抵因为经历这一遭,但所有人能够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往船舱中跑去。
而船主却下意识的往远处某个方向看去,果然,在那深处,两个元神出现在那小船上,那态度却是恭敬至极。
直至此刻,船主生生意识到,他没之前路过的并不是一个海上独钓的普通人,而是一个比普通元神还要恐怖的存在。
于是,船主站起来,利用自身的法力驱动船只,下一刻,他飞速离开了这片区域。
有两人落在船上,招凝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倒是他们彼此看了一眼,而后其中一人恭敬问道。
“不知阁下可是当年结鳞宫大典的主人,招凝尊者?”
招凝动了动鱼竿,大抵是因为时间倒转的原因,下方的鱼群中又蹿出来一只银鱼,银鱼的出现,鱼钩上又点亮一点金光。
“两位不请自来,是为何事?”
见招凝应了,两个元神瞬间恍然,“原来是招凝尊者,实在是打扰了。”
一人拱手说着,“我二人是查看到此处,有时空之力的波动,故而来此看一看。原来是招凝尊者在此,那就不奇怪了。”
另一个人赔笑着附和着,“当年招凝尊者一夜之间连渡三劫,整个禹余九重天四百万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过。我等家族还想等着招凝尊者出关,邀请尊者来家族传道。”
那条银鱼绕过鱼钩,从水中探出脑袋,向船上看了一眼,而后又尾巴一扫探入水中。
他们是把招凝当作那将船从风暴中解救出来的时空逆转者,虽然不是招凝,但是招凝并没有揭穿。
她提起鱼竿,转身看二人,帽檐抬起,露出那张在结鳞宫大典上令所有大典中威慑众元神的面容。
两人更是恭顺,拱手作礼。
便介绍着,“沈洲赤月阁天风睿。”
“沈洲莫一岛陈九啼。我们都是追随结鳞宫的小门派,今日能得见尊者,是为三生有幸。”
招凝看他们,“追随?”
“正是,我等开宗祖师,曾经都得到月主传道,便以月主为尊,敬月主大道。”
招凝应了一声,又转过身,继续她的钓鱼之事。
将招凝不再多说,两人确实有想法,对视一眼,互为确认,于是,其中一人便说道。
“招凝尊者,我等在沈洲遇见破落大陆的人,本欲往更洲沙垣汇报,正巧遇见您了。”
更洲沙垣是沙光远的执掌之地。
沙光远是九州公认的结鳞宫使者,故而这些追随的家族想要觐见月之天尊,只能通过沙光远。
而他们言下之意,便是认为招凝能在结鳞宫举行元神大典,她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沙光远,此事汇报给招凝,便不需要说给沙光远了。
招凝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平淡的“哦”了一声,带着些许疑问。
两人便解释,“此事还是我们宗门的弟子发现的,被我们宗门连连追杀了数里,最后却还是让他逃脱了。”
招凝应了一声,“对方什么境界。”
“应当不过金丹境界。”
“说来惭愧,一个金丹境界的人倒是让他溜了,实在让我等难言。”另一个人也补充道,“不过,我们也不算什么收获都没有,我们斩落了他们的一只手臂,倒是得到了这东西。”
招凝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是联系众九州种子的仙索,不过已经断了,在他灵光包裹中像是细蛇不断扭曲挣扎着。
两人将那仙索毕恭毕敬的送上。
“尊者,那此物,便交于您。”
招凝却没有再看他们,“你们送到光远尊者那去便是,无须与我所说,此事本尊不管。”
两人本想在招凝这里讨一个赏,却不想招凝根本不在意。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一声笑声,“是何事招凝尊者不管,竟要推脱到本尊这了。”
两人瞬间一惊,向后退了半步,便见虚空一阵波动,沙光远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招凝抬眸,平淡地招呼一声,“光远尊者。”
“哈哈,招凝尊者,一别数百年,没想到这般遇见了,果真是万年难得的天骄,本尊还以为你要闭关千年之久呢。”
招凝看着,“光远尊者这是要往哪里去?”他显然是路过长生海。
沙光远却是古怪的看了一眼招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目光转到两个元神身上。
两个元神拱手作礼,“光远尊者仙福。”
大抵也看出来沙光远与招凝有话要说,故而自行交代着,将那仙索直接递了上去。
“光远尊者,我们在一个低阶修真者身上发现了这个,是互相感应的通天之物,虽然已经断了,但还残留着感应着的气息,以此来搜寻,应当能找到更多破落大陆来的人。”
另一人更是提醒道,“既然金丹境界都能进入九洲,逃离破落大陆,恐怕我们九洲藏了不少这些人了。”
沙光远一挑眉,将那东西把玩在手中,饶有兴趣的转了一圈,“原来是个互相感应的小东西,这些九州的人居然又溜进来了。”
“光远尊者,要不要我们……”其中一人低声暗示着。
可是却见沙光远抬手一握,那仙索竟然直接碎了,他随手一洒,飘落在海面上,而后被一些无知的鱼儿游蹿中不知道带到了何处去了。
“这……”两个元神眉头有些紧,不敢多说什么,可是不解光远尊者的做法。
沙光远却道,“来便是来,又能如何。”
却不想沙光远的态度格外无所谓,“九州,九洲,都是禹余九重天,又不是那天府,不知因何诞生,又不知为何而附属,破落大陆的天骄任他们有这个能力来九洲,那就看看他们能走到哪一步就好了,再说,人再多,对本座又有什么影响。”
“招凝尊者认为呢?”
招凝动了动鱼线去,淡淡应道,“光远尊者说的有理。”
“行了,忙你们去吧。”沙光远一挥手,两元神没想到邀功反而没有得到任何的重视,只得拱手一礼,转头离去。
“光远尊者之前想说什么?”
招凝动了动鱼线,鱼钩上的金光不知何时消失了,于是新的一点从上方浮现,紧接着引来了更多的鱼群,他们身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银光。
“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沙光远收敛了笑意,“不知道招凝尊者可知道最近睟州姬常家发生的事情。”
招凝没有说话。
“我知,招凝尊者渡劫以来已经和姬常家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不过这件事,尊者还是有必要知道的。”他低头看向招凝,“姬常家十三家主及夫人死了,还有他们才出生的孩子。”
招凝果不其然顿住了。
“光远尊者是参加姬常家的天祭而来?”
在九洲,元神尊者的死去也许悄无声息,但是这些大家族、大宗门有的时候会为元神尊者举行天祭之礼,是为祭奠元神而立的大典,同样也是为了昭告天下人。
“正是。”
沙光远半蹲下来,转眸看招凝,似乎想要从招凝遮挡的面容下看出情绪,但招凝太过平静了,于是,沙光远只能自行说着他知道的消息,“常景焕是为殉情而死。”
他感慨道,“数万年来,本尊从来没有见过为情而死的元神尊者,为所爱放弃了一切。这常景焕不过六万余岁,已经是元神二劫了,眼看着万年将至,天火焚心劫即将来临,渡过此劫,姬常家便又是一名三劫元神了,可叹啊可叹。”
招凝不发一言,她还记得常景焕当年为了奚元的不顾一切,以及狠心弃子之事,但也惊不起什么波澜了。
鱼线动了动,明明无勾的鱼线,此刻却有鱼儿上钩了。
招凝瞬而一提,将那只鱼儿提起,鱼儿一出水,褪去水下折射在身上的银光,尾巴挣扎着。
“啧。”沙光远笑道,“这鱼儿自己上钩,怎的落手上了,还不愿意了。”
招凝只抬手一抛,让那鱼儿重新落入水中。
没有在意这些,只问沙光远,“奚元又是为何而死。”
沙光远说道,“招凝尊者想来应该听说过落神境。”
“两百年前落神境开启,彼时常家十三新得的孩子也刚满百岁,正巧在筑基之境,不知怎么的,就让常家的几个长老带着往落神境去。奚元夫人往落神境中去寻人,人还没有进去,常家却得到落神境崩溃的消息。”
彼时,当年的姬常家主屋之中。
“什么?!”
奚元崩溃的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落神境已经开启百年了,我儿不过进秘境中一探,怎么会突然遇见落神境崩溃呢!”
“奚元,冷静。”常景焕拉着奚元,可是奚元如何能冷静,她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这个好不容易再得的孩子,她绝不能让他再出什么事情。
“我要去落神境!”奚元二话不说,直接化作流光就要往落神境去,却不想大门一道幕光将人拦在里面。
“好了,这事要查清楚。”
常高岑站起来,他也觉得奇怪,“落神境万年开启一次,虽然每一次都有变化,但从来没有动**之说,怎么会突然崩溃。而且老四老五不是在其中?”
常林修应道,“不仅是老四老五,还有我常家十名元神,贯清洞天五名元神,俱在,这般数量的元神哪怕重新支撑起一个空间也可以,绝不会困在其中的。”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威压加剧,传话的人瞬间瘫软跪在地上,瑟缩的说道,“尊者在上,我们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家主领着众人进入落神境,五家主在外驻守。
直至到那落神境的入口塌陷了大半,五家主怀疑出了什么事情,进入落神境查看,也是至今都没有回来,我们不敢再深入去查,便只能看着入口越来越扭曲,便只能借着隐隐的光线窥视里面,看见落神境已经完全虚置,除去些许地块,大多都被消融成一团混沌。”
众人因为这样的解释而惊诧不已,最要命的是,又有人急匆匆从不远处奔来,直接瘫软跪在地上,“家主,诸位家主,不好了,四家主的魂灯灭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常家老四活了十万年,已经是二劫元神巅峰了,可是……
常高岑和常林修瞬间从主殿消失,他们要去祖师殿里存放魂灯之处,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被拦在大殿中的奚元没有了控制,再加上这一连串的消息冲击,直接挣开了常景焕,一道流光直接飞入了落神境入口,她不敢去想如果再晚一步,会不会收到的就是自己孩子魂灯熄灭的消息。
而常景焕只慢了半息,那落神境入口便就在眼前封闭了。
可是常景焕如何能看着自己的妻子闯入那落神境,哪怕是没有入口也要重新开辟出一道入口。
于是破碎虚空的力量持续了整整数月,终于在常景焕力量耗尽之时,他闯进了落神境。
大抵是因为他这般的做法,整个虚空的力量也消散了许多,落神境好似更加崩溃了。
常家也尝试着派人进去救人,却再无门路。
直到数年之前,一道溃散的元灵裹挟着一具冰凉的尸体回到姬常家。
常高岑等人几乎是瞬间出现,但满脸都是错愕。
那尸体是十三幼子,而那元灵便是常景焕。
常景焕已经失去了所有情绪,元灵也是行尸走肉般的状态。
“十……十三弟?”
常林修喃喃喊着。
常景焕目中最后的光看向常高岑,“大哥,请你送这个孩子入轮回。”
常高岑上前一步,“其他人呢,怎么回事,你,你为什么这般回来。”
那元灵却失神转身,盯着光亮的天空,“奚元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遵着奚元遗愿把孩子送来,落神境入不了轮回,让孩子重归轮回吧。”
“我……我去陪奚元了。”
于是,在众人惊愕目光下,元灵挥散成光点铺开,直至彻底融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