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他们一家坐在一块黑色毛毯上，毛毯边缘破了几个口子，有不少年头了。
瘦高青年一顿，那毯子在两天前还是大家共用，只是为了让他们先垫钱，就递给何安一家了。
何安有点不安，他嘴唇抿动，最终还是没有出声。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瘦高青年他们。
那张毯子上还有三个人，长相精明的女人抱着六岁的小女孩，另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生缩在最里面。前者是何安的老婆孩子，后者是他的妹妹何玲。
何安父母六年前走了，是何安把他妹妹拉扯大。
三个大人看起来都瘦骨嶙峋，唯有那个小女孩脸上还有一点点肉。此时，她正啃着手指，还可以听到长相精明的女人哄她的声音，“团团乖，妈妈明天给你买安全粮吃。”
瘦高男人转身躺下，发现许和就在他后面，右手覆在眼睛上，嘴唇紧闭。
瘦高青年不知道要说什么，抬手拍了拍许和，“谁都不容易。”
一开始知道何安不愿意拿自己的积分给许和交医疗费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
他和大哥他们是后来认识许和的，但何安跟许和是邻居，父母那辈就有交情。后来他们十多个人凑在一块，抱团取暖，许和大哥跟何安也是关系最好的。
许和从小就追在何玲身后，何玲一开始只把许和当弟弟，但一年前两人关系暧昧了不少。他们对此都乐见其成，何安更是笑着警告过许和，让他不要辜负何玲。
可谁想到何安会不愿意用卡里的积分缴纳医疗费！
为了方便，他们各家的积分都存在一起，总共七万积分，其中有三万是何安的。
何安父母留下了两万积分，这几年何安一家省吃俭用，加上沈力时不时的帮衬，又攒了一万积分。
许和大哥死前也留下了两万积分，但洪秀丽当年情绪激动早产，医疗费直接用掉了一万多。这些年许和养着嫂子和侄子，也就存了五千多积分。
剩下的都是沈力他们存下来的。沈力挣钱能力强，但拉扯着这么多人，没攒下多少。
瘦高青年当场就要跟何安他们一家吵起来。他不明白何安怎么能落井下石，当初要不是许和大哥牺牲自己，拦住变异老虎，他们这些人都要死在野外！
是沈力拦住了他。
沈力把何安叫到外面不知道谈了什么，回来后何安同意借三万积分给许和，但十天内要还回来。
然而坏消息不止这一个。因为许和体质特殊，普通药物不管用，医疗院给他用了新型治疗药剂，价格高昂。
所有医疗费加起来接近十万积分。
好在医疗院说许和这个病例很罕见，如果愿意留下十管血并接受后续检查的话，可以分期付款。
瘦高青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神色有些怅然。那个时候他们是真走投无路了。
把他们卖了可能都没有那么多积分。
秀丽姐直接让他们离开，不要再管这事了，可那怎么可能？
当初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们说好亲如一家，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更何况，他们还欠许和大哥一条命。
猎杀灰狼是是沈力提出来的。十万积分，刨除六万还款，还可以买四个劳务名额。到时候谁留jsg在灰域，抽签决定。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把命交给老天爷，但没人离开。
他恨何安么？
一开始是有的。
因为他们这几年是真的把何安当兄弟，知道他养家不容易，所以分配的时候会多给他一些。平日里也是尽可能护着何玲和他老婆孩子。
可大难临头，何安要带着一家人独自飞了。
瘦高青年闭上眼睛，苦笑一声，可大哥说得对，看到许和毒发的样子，谁还能忍受自己孩子过之前的日子。
三万积分，足够何安把孩子留在C区了。
所以他想开了，穷就是他们最大的错。
沈力他们也都听见了瘦高青年的话。
离得太近，转过头去就能看见熟悉的毯子和熟悉的人。
就当陌生人，或许挺好。
许和右手一直覆着眼睛，一滴泪从他眼角悄悄滑落。
另一边，五仙塔里。
纯白的墙壁上印着爪子印，蓬松柔软的棉花堆成一个个鼠窝。有的里面扔着抱枕，有的里面摆放着玩偶。
然而现在没有一只灰仙能安然无恙的呆在窝里睡觉。
白的，灰的，黑的。
毛茸茸一片，全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其中有一只白鼠更是埋头肚皮里，恨不得瞬间消失。
不远处的窗户大开，一条黑蛇盘坐在上面，蛇头前伸，面露威胁，“说吧，庇护王家的是哪只？”
听到问话，缩在角落里的灰仙们还想有点骨气，硬是没有交出同伴。
就是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远远望去，灰仙们像晒在外面，被大风糟蹋过的毛毯。
黑蛇慢条斯理直起身子，“正好还没有吃饱……”
话音刚落，一只白鼠凄惨地吱了一声，晕倒过去。
灰仙们赶忙转身看过去，可怜的同伴双眼紧闭，粉嫩爪子一抽一抽的。
黑蛇一顿，这家伙看着有点眼熟……
他忍不住游走下窗台，想要凑近看一看。
这就像一个信号，直接让灰仙们炸毛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
死道友不死贫道！
十多只灰仙直接用尾巴捆住一只灰色的老鼠，砰的一声，扔了出去。
灰鼠脑袋着地，毛茸茸的身子颤抖一下，啪嗒砸在地上。
好，好多星星……
“就是它！”
“你有事找它，别，别再靠近了！”
灰仙们尖叫道，生怕黑蛇再靠近一步。
黑蛇停住，伸出蛇头仔细打量不远处的灰鼠，“你庇佑着王家？”
灰鼠身子都没直起来，直接四爪用力，奋力往后挪，虚弱道，“庇不庇护……其实也不是那么清楚。”
要是黑蛇愿意放过它，明天它就收回王家的家仙像！
黑蛇微微一笑，蛇信子犹如死神挥舞的镰刀，“王家不让我的契约者使用农用机械这事，你知道么？”
灰鼠身形一颤，直接僵硬在原地，“知……还是不知道……”
它好像是听过几句，但是人类的阴谋诡计跟它没关系啊！
它从来不关心这个！
黑蛇冷笑一声。
灰鼠嗖的爬起来，万分诚恳道，“我这就给他们下达指令，让他们立马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
该死的人类，居然连累它这只无辜的灰鼠。
黑蛇慢悠悠道，“这就完了？”
灰鼠黑豆眼镜眨了眨，反应很是迅速，义正言辞道，“还要给您的契约者赔礼道歉！”
“重礼道歉！”
黑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灰鼠讨好地两只爪子搭在一起拜了拜，“您还有什么事？”
没事就赶紧走吧。
黑蛇目光越过它，好奇地看向晕倒的白鼠，真的好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