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欣连忙摇头:“算了,算了,人家也难得回一趟家,最好还是不打扰人家吧!”

姚昌盛也连忙附和着:“对对,人家也难得回来一趟,大过年的,也要和她爸妈说说话呢,咱们喝咱们的。不过,我觉得咱们这样喝酒也啥没意思,不如玩个游戏热闹热闹吧!”

姚昌盛这么一提议,大家立即来了兴趣,连忙问:“姚昌盛,你快说说看,我们要玩什么游戏好?”

张大中连忙插话:“还是玩些简单的好,太复杂了我就不参加了。猜火柴棒还可以。”

姚昌盛想了想,马上否决:“猜火柴棒没什么意思,咱们就玩开火车吧。既热闹又好玩。以前咱们有的人也玩过,就是每个人报出一个地名,代表自己。但地名不能重复。比方说你说你来自北京,而另一个人想说自己来自上海,你就要说‘北京的火车就要开’,大家一起问‘往哪开?’旁边一个马上要说道:‘北京的火车上海开’。旁边代表上海的那个人也要及时接上说‘上海的火车就要开’,然后大家一起问‘往哪开’?再由下一个人回答后接着往下进行游戏继续说:‘往某某地方开。’如果那个人没反应过来或是回答得不及时,就算输了。”

姚昌盛刚把游戏规则说完,郑长顺就连忙接过他的话:“姚昌盛,你说的这个游戏我在六分场汤家辉那里玩过,挺热闹的,我同意玩这个游戏。”郑长顺说完后,其他人都表示同意。

姚昌盛看到大家都同意了,接着说:“那就从我开始吧!”于是清了清嗓子高声说:“北京的火车就要开”,郑长顺高声地领着大家一齐问:“往哪开?”姚昌盛立即答说:“北京的火车南京开。”姚昌盛接着说:“南京的火车就要开!”张欣也带领大家高声地问:“往哪开?”紧挨着姚昌盛旁边的郑长顺立即接招:“南京的火车上海开。”大家已经明白游戏方法了,于是一齐问:“上海的火车往哪开?”旁边的林文蓉立即接招:“上海的火车杭州开。”大家又立即问:“杭州的火车往哪开?”旁边的张大中看到轮到自己了,立即慌了神,吭吭哧哧起来:“杭州的火车往、往……”又迟疑了一下,涨红了脸说:“往乌鲁木齐开。”大家立即哈哈大笑起来。

姚昌盛拿起酒瓶站起来:“没说的,大中,你说得太慢了,又犹犹豫豫的,按要求要罚酒……”张大中知道自己说得没别人利索,还没等姚昌盛说完,就端起酒杯喝起来。他的这一憨态又立即引起大家哄笑起来。张大中顾不了大家的哄笑了,等姚昌盛倒满酒,将嘴巴一抹:“轮到我开火车了。”然后清了清嗓子高喊着:“乌鲁木齐的火车就要开?”大伙一起问:“往哪儿开?”旁边的刘兰兰立即接招:“乌鲁木齐的火车兰州开。”大伙又一起问:“兰州的火车往哪开?”旁边的张欣也立即接招:“兰州的火车西安开……”

大伙越玩越开心,声音也越来越高。这声音足以让半个分场的人都能听得见。周武群等人听见了,知道是从刘天明家里发出来的,他径直向刘天明家走去,正好遇到卫生员谢少辉、保育员杨琴琴和治安员兼农机库房保管员李海龙,一打听,也是往他们家去的,于是,几个人一起奔向刘天明家里。

看见周武群等人来了,钟海涛和刘兰兰并没感到奇怪,因为喝酒时凑在一起玩是常有的事。刘兰兰立即喊起来:“大家往桌子外面挪一挪,空隙留大点,我再加几条凳子,我们一起玩开火车。”说完走下桌子拿了四个凳子,又让母亲添上四个碗四双筷子和酒杯等,再让母亲做上几个菜,把快空了的盘子撤下来,于是,周武群等人也不客气,就坐下来继续玩起开火车的游戏来。

大伙本来就玩得就很开心,这会儿又添了几个人,郑长顺更高兴了,声音也更大了。他的声音越大,附和的声音也越高。这声音让离刘兰兰家不远的方锐听得清清楚楚。此时的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儿时的伙伴,往日的朋友,旧日的恋人相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玩,畅畅快快地饮,无拘无束地疯,自己也是一个爱热闹的人,过去但凡有这样的活动,她不仅要参加,大家还不由自主地推荐她担任主角。特别是第一次举办文艺晚会,也是这帮好朋友的齐心协力,才举办成功的,也正是这帮好朋友们共同举办第一次文艺晚会,自己的工作因为有了这些朋友和恋人的支持、帮助,才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才得到了场党委的认可,才从三分场走进机关。如今呢?虽说职务和待遇提高了,可孤独感却油然而生,仿佛,自己已经是三分场多余的人了。

此时的方锐感到,自己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为好,省得受这样的情感折磨和气氛刺激。于是便向母亲说:“妈,家里事情多,我还是赶快回去吧!过几天再回来看望您和我爸。”说完就开始收拾露露的衣服和尿布等。

听方锐说要回去,夏侯雨不解地看着她:“方锐,出来之前不是听你说,我们要在爸妈这里住上一个晚上吗?我也跟我爸我妈说了,要他们给我们看一下门,怎么这会儿又急着要回去呢?”

方锐像是没听见夏侯雨的问话,继续收拾着露露的衣服尿布等。

方其武知道女儿急着要回去的原因,也知道女儿的心事,他默默走到卧室里,拿出一小袋子女儿平时喜欢吃的核桃:“小锐,这是你老常叔从他岳父家里带回来的,他送给我一点,你带回去吃吧。”

方锐知道父亲虽然不太爱说话,可总是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放起来留给自己,说话的声音哽咽起来:“爸,这些东西我不缺,你快收起来,留着你和我妈一起吃吧!”

夏侯雨也赶紧凑过来:“对对,爸,您留着自己吃吧,我们家里不缺这个,我们没有了,到我爸妈那里去拿就行了,他们家里更不缺这些东西的。”

方锐仍然在低头收拾着行李,夏侯雨的话她像没听见一样。

把东西收拾完了以后,方锐又将露露抱起来:“露露快醒醒,跟妈妈回去。”然后又转过身子:“爸妈,等有时间了,我再回来看望你们。”说完抱起已经哭闹着的露露,轻轻地将孩子包好后就往门外边走,听见刘兰兰家里的一帮年轻人玩得正开心,哄笑声不时传过来,方锐略停顿了一下,又急忙向吉普车走去。

夏侯雨看到方锐已经往门外走,连忙走到她前面,将车门拉开,方锐轻轻地将露露的围巾掖了掖,走进车子里。夏侯雨看到方锐的脸色沉沉的,知道她心情不好,只好向岳父岳母告别,然后走进驾驶室,将车门关好后,按了一声喇叭,车子缓缓启动了。

张大中已经罚过几次酒了,不敢再喝了,也不敢再继续玩下去了,只好撤下来看其他人闹。响亮的汽车喇叭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走到门外一看,夏侯雨的车子已经离开方其武家的大门口了。他返回来后哼叽起来:“嗯,好像方锐已经走了。”

“大中,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文蓉再也忍不住了,冲着张大中指责起来。

“方锐现在走了,肯定有她的事要办。在机关上班不比咱们在分场里,机关里上班,不仅要有时间观念,事情也多,说有什么事就要立即赶到。”听到林文蓉在指责张大中,周武群赶紧圆场。

“文蓉,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中心直口快没坏心眼,想到哪说到哪的人,要不然,怎么巧姐能看得上他呢?别看人家巧姐是个残疾人,不仅心灵手巧,还是个高中毕业生呢!也喜欢看书学习!还经常到我们家借书看,听说还想通过自考拿上大专文凭哩,配大中是绰绰有余的了。”刘兰兰也想撇开这个话题。

“真是什么人有什么人的福,上次巧姐来到咱们三分场,连我们看了,都羡慕大中的艳福不浅呢?大中能找到巧姐这样漂亮的美人,还得感谢兰兰姐呢!”姚昌盛也附和着。

“嘿嘿,要是她巧姐长得死难看,要是巧姐跟我一样笨,兰兰姐还能介绍给我吗?”张大中说话仍然是慢腾腾的。

“大中,兰兰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给你的大媒人拜年了没有啊?”林文蓉又逗起了张大中来。

张大中吭吭哧哧地正想说话,刘兰兰想起什么:“哎,大中,说正经的,你给老梁叔拜年了没有啊?”

“兰兰姐,我昨天就到他们家去了。”

“哟,大年初一就给未来的岳父岳母拜年,说你大中笨,我可再也不相信了!”张欣也开玩笑起来。

“好了,我们不扯远了,接着玩游戏吧!”郑长顺插了一句。

于是众人又继续玩起来,到天快黑了,才散去。

刘兰兰的母亲看到人都走完了,和兰兰一起收拾完碗筷后,这才来到赵踊跃家,将刘天明和钟瑞接回家中。

晚上,刘兰兰把自己的房子又收拾了一下,她知道钟海涛喜欢睡软床,又向母亲要了一床被套垫在下面。钟瑞吵着要跟外公外婆睡,刘兰兰没办法,只好由小家伙去。

刘兰兰躺在钟海涛的怀里,轻轻地问:“海涛,我感觉方锐原本不会这么急着要离开三分场的,我估计她是听到我们这里太吵闹了,心里不好受,才急急忙忙离开的。其实,我是真心实意想邀请她过来玩玩的,你没开口答应,再加上夏侯雨考虑问题和我们不一样,万一他不通情达理,大正月的,反倒把我们弄得没趣了,就没意思了;还有,我也不知道方锐是咋想的,万一她认为我让她过来玩玩,是有意扫她面皮,就更让她难为情了,所以就没坚持让人找她过来。”

听了刘兰兰这番话,钟海涛十分感动:“兰兰,多亏你理解,其实我对方锐虽然很好,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也有自己的小家庭了,大家彼此过着自己的日子,我想这是最好不过的了。所以,我真的没什么想法了。”

“海涛,结婚已经好几年了,我还能不相信你吗?只是我看到方锐的表情,知道她内心也放不下你。我也是一个女人。女人最懂得女人的心了。我在想,如果今天她不是遇到我们一家人,或是我们家不高声大语玩游戏吵闹下去,她也不会回去得那么急的。可话又说回来,这事也怪不了你呀,当初是她不理你的。我后来也听人说了她的一些事情了,她也是被逼无奈的。要怪,也只能怪夏侯雨害了她。我后来听胡后成的媳妇说,也就是她去吃饭的那晚出的事。还有,她婆婆刘思佳老师也教过我,你看刘老师这几年变的,和从前完全是两个人了。再说了,前些年她公公是咱们场的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谁敢不听他的话呢?连我爸在任三分场场长的时候,也常教育干部业务们说,如果不好好工作,夏主任要是询问起来,不好向他汇报呢!摊上这么些人,再加上有这么多的事,换了你,又该怎么去处理呢?何况像方锐那样自尊心极强的人呢!所以,你不能怪她,也不要多想,能理解她是最好不过的。”

听了刘兰兰的这番话,钟海涛觉得心里一下子好受了许多。他把手臂垫在刘兰兰的颈下轻轻地说:“兰兰,你能够理解她,更能够理解我,是最好不过的了。真的很感激你,换了别人,也许我就是再清白,也会大吵大闹的。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之间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的事例多得很呢。别的不说,你知道我们十五分场的配水员李建成吧,他和陈秀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十五分场哪个不知道呢?其实,也就是陈秀珍的丈夫不在家,李建成帮她晚上到棉花地里浇了两次水,被别人发现了,传得像有人亲眼看见了一样,闹得两家如今像仇人似的。这年头在农场里,说唾沫星子淹死人,一点也不过分。我真幸运,如果换了别的女人,后果可能就不是这样的了。”钟海涛说完,随手拉上安装在床头上的拉线开关,一把将刘兰兰揽在怀里……

第二天,钟海涛在自己家里呆了半天,刘兰兰帮婆婆做好了饭,全家人聚集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直到傍晚,一家三口人才回到十五分场。

方锐回到家后,把炉子生着,又将露露的尿布换下来喂好奶后,就跑到办公室里,拿出几份资料又开始忙碌起来。近年来,她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用拼命工作来冲淡对钟海涛的思念,因为一旦开始工作了,她就可以把心思放到另一面上了。所以,她常常在办公室里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别人都说她工作积极,思想进步,经常加班加点的工作,却不知她内心的酸楚。她知道虽然用这个办法只能管一时,但她认为,哪怕只能管上一分钟,也比陷入无期限的情感折磨要好得多。

虽然机关人际关系复杂,相互之间不服气的较多,但方锐因为对钟海涛难以释怀,就用拼命工作来排泄心中的痛苦。尽管大家不知道她拼命工作的真正原因,但看到她天天加班,所以对她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几年来,她在机关里获得的政治荣誉也是最多的:优秀党员,先进工作者,优秀党务干部、工会积极分子……这些看似普通的政治荣誉,一个机关干部要想获得它,也是不容易的,机关里那些人相互之间看不起的比较多,评选先进时意见分歧也较大。方锐能够获得这么多的政治荣誉,说明她确实得到多数人认可的。

但很少有人知道方锐勤奋的背后,却隐藏这么多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