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会议议程安排,部分单位领导交流发言结束后,要分组进行讨论在新形势下如何贯彻党的十三大会议精神,认真加强职工群众思想政治工作,让团场职工安心生产建设了。趁这机会,方锐回到自己的住处想休息一下。长期超负荷的工作,再加上情感的上的沉重负担,她感到自己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
可回到住所里,方锐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更没有休息的欲望了。下午自己的发言虽然很成功,但这会儿她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近两年来,五一农场领导干部也好,自己也好,总是讲到自己是如何将五一农场的职工群众文化活动如星星之火般地点燃起来了。事实上自己内心很清楚,如果说五一农场的金秋文化节是由自己发起,那是极不准确的,因为当时的刘兰兰、钟海涛等人所起的作用比自己要重要得多。如果没有刘兰兰等人的奋力争取,闫俊辉的大力支持,钟海涛的精心构思,官洪和张欣等人的积极响应,李海龙等人的密切配合,郑长顺、林文蓉等人的默默奉献,单凭自己的能力是无法点燃起五一农场的金秋文化节星星之火的。可如今呢,自己站在台前大说特说,台后也大书特书,而真正点燃五一农场的金秋文化节星星之火的重要人物钟海涛等人,却似乎已经与此事无关了。不仅如此,钟海涛是知道自己为此在五一农场出了名的,但他从来没向别人提起过此事与他有关,甚至连一句牢骚的话都没听他说过。虽然自己的机遇比他好,比他起步要快得多,可她明白,平心而论,钟海涛的水平比自己要高得多。如果把他放在自己的这个位置上,可以肯定地说,他比自己发挥得更好。只是他的机遇没有自己这样好罢了。
想到这,方锐的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扪心自问起来:“我是不是太虚伪了,是不是太不道德了,把别人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方锐正在胡思乱想着,刘思佳从学校回家时,绕道经过她的住所,见方锐的房门好像虚掩着,她过去先轻轻地敲了两下,然后推门进去,见方锐又是一个人在房子里发呆,脸上挂满了笑意:“方锐,晚上他们都不在家,你跟阿姨过去简单地做点饭吃吧!”
方锐刚想推脱,刘思佳马上又笑了起来:“方锐,什么时候阿姨叫你吃饭你都要推脱,啥时候阿姨叫你时,你能爽爽快快地答应下来呢?”说得方锐又不好意思起来,只好轻轻地说了句“好的,阿姨。”
听到方锐答应了,刘思佳赶紧催促起来:“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方锐,你给我做个帮手,我们两人一起做,要快得多。”
方锐只好跟着刘思佳来到她家,发现夏侯霖也在,不禁愣了一下,心里想:刘思佳不是说她家里没人吗?怎么夏侯霖也在呢?
看见方锐来了,夏侯霖似乎没有了平时在她面前那种官架子了,主动和方锐打了声招呼。方锐答应了一声后,跟着刘思佳来到厨房里,见刘思佳正在换煤球,小桌子上放着小青菜和豆角等,便站在那里择起来。
刘思佳换好煤球后一边和方锐一起择菜一边说:“方锐,你和小雨的年纪都不小了,我看选定个日子,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吧,省得我天天为这事操心。我这一生中没有任何可求的了,如果把小雨的婚事操办了,我和你夏叔叔都放心了,都完成了一生中的大事。”
方锐没想到刘思佳名义上是让自己来吃晚饭,实际上却是和自己说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略一沉思后急忙推辞:“阿姨,我目前还没考虑个人的事,也没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更没思想准备,我想还是等两年再说吧。”
刘思佳急了:“方锐,早办也好,晚办也好,早晚都得办,早一点办比晚一点办好些。你父母那边你不用操心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自然要去跟他们商量一下的。至于嫁妆嘛,你就更不用你操心了,我和你夏叔叔就这么一个儿子,所有的东西还不都是你们的?我们又不能带进棺材里去,该办的事,我们一件也不会落下,该花的钱,我们一分也不会少花,你想要什么衣服,随便你去挑选。还有,你夏叔叔也说过了,房子嘛,他跟柳文强打声招呼就行了,机关的房子再紧张,不会缺你们的,装修找人也是他负责。家具嘛,你们需要什么就请人打什么。”
听刘思佳总是抬出夏侯霖这块招牌来压自己,方锐虽然心里十分不痛快,嘴上又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夏侯霖是她的分管领导,不要说是她方锐了,就是那些在农场干了多年的、即将退休的老科长们见了他,也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
“阿姨,我想趁着年轻,多学点知识。结婚了,家务事比较多了,学习的时间就少了。”方锐继续推辞。
“方锐,阿姨知道你喜欢学习。阿姨已经替你想好了,有机会的话,我跟潘书记说说看,把你送到党校去再学习两年。兵团党校也好,农垦局学校也好,都是培养干部的学校,到那里去学习两年,对你今后的发展会有好处的。我想,只要有机会,我跟潘书记说了,他一定会答应的。”
“阿姨,凭我知道,去党校学习是经过党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的,并不是人人都能去的。”方锐说。
刘思佳笑了起来:“方锐,你怎么还是那么不开窍,还是那么天真呢?有些事情说是上常委会讨论研究集体决定的,其实还不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只要你和小雨结婚了,如果有学习培训机会的话,让你夏叔叔去跟潘书记说一下,让他们先考虑到你,你想什么时候出去学习,就让你什么时候出去。”
快吃晚饭的时候,夏侯雨回来了。看到方锐在他们家里,连忙返回驾驶室,拿出一盒套装衣服递到她面前:“方锐,今天我送许副场长去局里开会,顺便给你买了一套衣服。虽然现在天气还很热,秋天快到了,我给你买一套秋装,是运动装,胖一点瘦一点的人穿,都无所谓。”
刘思佳笑了起来:“小雨,还没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哦!到市里去了那么多趟,没见你给我买过什么东西。还没结婚就对方锐这么好,结婚了,还不把我这个当娘的丢在一边不管不问了?”说得方锐的脸一下子又红了。
刘思佳看到方锐并没有接过夏侯雨手中的衣服,连忙说:“方锐,先不忙着试试合不合身了,吃了晚饭再穿上试试看吧!”
这顿饭,方锐吃得如刺在哽。
因为晚上还要主持文艺节目,吃过晚饭后,方锐并没久留,便告辞了
钟海涛和刘兰兰结婚后,生活一直比较幸福,特别是刘兰兰,觉得能够和自己所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感到心满意足了,但她也知道自己和丈夫的文化差异较大,所以结婚后一直没忘记看书学习。虽然婚前自己和钟海涛的感情并没有钟海涛和方锐以前那样深,但刘兰兰有她的优点,那就是对公公婆婆的孝顺,和小姑子钟海玲的关系相处得相当融洽,再加上性格开朗,说话直率,也使得她在这个家庭里很受尊重。由于上上下下关系相处都比较好,钟海涛的工作也更加得心应手了。
历时五天的兵团思想政治工作会议终于落下帷幕了。会议开得很成功,不仅没有出现任何纰漏,而且受到农垦局党委的表彰,潘希泉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他的大脑一直紧绷着弦,生怕出现意外。现在可以歇一歇了。他知道杨建成、龚建民、方锐等人都很累,特批了两天假,让他们也回去休息一下。
方锐本不想回到过去令她无限留恋如今却令她如此伤心的三分场,可又怕夏侯雨和刘思佳不停地纠缠自己,更怕刘思佳叫自己到他们家去吃饭,再说父母还工作和生活在三分场,不到三分场是不现实的。她只好悄悄地蹬上自行车回到家里。
方锐回到家里,见母亲正在院子的一块小菜地里拔草,连忙停稳自行车,就要下地和母亲一起拔。
见是女儿回来了,方锐的母亲赶紧从小菜地里上来:“小锐,快上来,这点草不用你拔的。”
“妈,我又不是外人,以前不也是我和您一起拔的吗?我爸呢?”
“你爸到地里去了!”
方锐的母亲洗完手后,很严肃地看着女儿:“小锐,你到房子里去,妈有话要跟你说!”
看到母亲说话的脸色很严肃,方锐知道母亲有重要的事要对自己说。作为女儿,她最了解母亲了。虽然母亲没什么文化知识,但对事情的看法有她的见解。如果是一般的什么事,母亲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一旦有重要的事要说,总是一脸地严肃。
方锐随母亲进入屋内,在饭桌旁边坐下来。
方锐的母亲擦了擦手后,紧挨方锐身边坐下来:“小锐,你知道吗?夏家的人昨天到我们家里来了。”说完看了看方锐。
方锐吃了一惊:“妈,您快说说,他们到我们家里来做什么?”
方锐的母亲叹了一口气:“小锐,他们到我们家里来能做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他们让我和你爸劝劝你,尽早把婚事给办了。”
“那,夏侯霖来了吗?”
“来了,两口子都来了,劝了我和你爸半天才走的。”
“那,妈,你快说说看,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你和我爸答应他们了吗?”方锐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小锐,能跟他们说什么呢?妈和你爸只能答应下来了。”
“妈,你和我爸怎么都这么糊涂啊!妈,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夏侯雨,为什么要答应他们?为什么呀?妈!一提和夏侯雨结婚,我都感到绝望了。”说完这话,方锐又哽咽起来。
方锐的母亲又叹了一口气:“傻孩子,妈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心事呢?你是想能推一天算一天。妈知道,这事要是摊在别人家的女孩子身上,或许高兴都来不及呢,可摊在你身上,你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可小锐啊,你想过没有,我和你爸又有什么办法呢?钟海涛这孩子是不错,我也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可人家已经跟刘兰兰结婚了,而且我还听钟海涛他妈说,刘兰兰已经怀孕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方锐的脑子“嗡”的一下,身子也像突遭电击一般无力地沉下去。
方锐的母亲继续劝说着:“小锐,妈也听说了,也看出来了,夏侯雨对你还是不错的,也是真心的。只要他对你是真心的,妈就放心了。你还是听妈的话,把婚事给办了吧!”
“可是妈,我始终对他好不起来呀!妈。他对我再好,我都没任何感觉。我今天的不幸,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怎么对他好得起来呀?妈!我真的不想结婚啊,妈!”说完这话,方锐放声大哭起来。
“小锐,你先别哭。妈知道你的心事,你说小夏对你再好,你都没任何感觉,那还是你对钟海涛太好了的缘故。妈是过来的人,虽然在这些事情上没有那么多的经历,可妈懂得这个理儿,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其他人就是比这个人再好,也无法替代的。可现在事情都成这样了,你不和小夏结婚怎么办呢?你总不能让钟海涛和刘兰兰离婚了吧!再说了,人家也不可能为你去离婚呀?还有,五一农场就这么大一片地方,你不和小夏结婚,还能和谁结婚呢?有夏家在那里挡着,又有谁敢娶你呢?”
听了母亲的这番话,方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她把眼泪擦了擦后,抬头看着母亲:“妈,我听您的,我和夏侯雨结婚。事情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我自己酿的苦酒我自己来喝。妈,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和我爸为难的。”
那一刻,方锐决定和夏侯雨结婚了。
听说方锐答应结婚了,刘思佳非常高兴,开始安排人做家具了,连购买家用电器也是她自己找到五一农场供销社的负责人批的条子。她知道如果这些事情都让丈夫亲自出面去办理不太合适,由自己去办理合适些。
随着婚期的一天天临近,方锐心里却出奇地平静。虽然夏侯雨一家人在积极筹备着,可方锐仿佛事不关己,也许因为心里早已经没有了幸福婚姻这个概念,婚礼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程序。别人都说当新娘子是最美丽的,方锐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样的憔悴不堪,真的好难想象自己在结婚的那天表情是什么样子。此时的方锐知道,化妆品可以修饰自己脸上的脸色,却无法掩饰自己精神上的疲累和心灵上的忧伤。
方锐和夏侯雨的婚礼是在场部招待所餐厅里举行的。
结婚的那天是阴天,空气很压抑。经过机关办公室批准,胡后成派公车到三分场将方锐接到夏侯霖家的,方锐走出父母的家门时,还在鞭炮声里,无限深情地看了一眼钟海涛家的住房。
钟海涛心里同样难受。
虽然自己和刘兰兰结婚了,并且兰兰已经怀孕在身了,可自己却始终无法忘记和方锐的那段感情。所以,听说方锐今天结婚了,当迎接新娘的鞭炮声传进他耳朵里时,他愣愣地站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