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玉萍这么一嚷嚷,大伙儿也来劲了,赶忙追问起来:“对呀,刘场长,拾多少公斤棉花是最低限度?输了赢了怎么奖罚呢?”

刘天明想了想说:“这样吧,每人以拾六十公斤为最低限度,都达到六十公斤了,就以最少的数量为最低限,你们输了,每人每天要多拾二十公斤棉花回来,我输了,我,我……”刘天明还没想到怎样惩罚自己呢。

站在旁边的葛玉萍马上将刘天明的话接过来:“场长,我倒是有个办法,今天早晨我上厕所的时候,看见厕所好久没人打扫了,已经很脏了,蜘蛛网都结了厚厚的一层,而且大粪也该清运出去了。这会儿大伙都在忙着拾花,谁也没空去打扫厕所。场长,您要是输了,就去把厕所打扫干净,把大粪也运出去吧,你看怎么样?”

葛玉萍的话刚说完,大伙都乐了,连忙起哄起来:“对对,场长,就这样办。”

刘天明把头一昂:“打扫厕所就打扫厕所嘛,谁也不敢说我是输定了。”

葛玉萍看了刘天明一眼,微微一笑:“场长,这种大话你可不要说噢,我看你是输定了。”

“别的大话我不敢说,这个大话我是说定了,想当年……”

“想当年,俺也是拾花能手,也登过领奖台哩!”葛玉萍连忙接过他的话学着他的腔调说。她这么一说,大伙更乐了。

“嘿嘿,你们都知道了啊!”刘天明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

“那我们就准备了啊!”蒋素英、朱久珍等人七嘴八舌地说。

“准备就准备,还是那句话,我还怕你们不成了唻?不跟你闲扯了,我这会儿也该到地里再拾一会儿了,拾花这活儿,得抓住一早一晚,中午棉花叶子焦了,不好拾。”刘天明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棉花场。

刘天明和职工们比赛拾花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这两天里,三分场的拾花数量开始上升了,大伙儿包括刘天明在内,每天都起得很早,他们都在地里开展大练兵了,到地里去拾花的职工一个比一个早,回来的也一个比一个晚。

刘天明的老伴看到他每天这样拼命地拾花,吃晚饭的时候,不禁心疼地责怪起来:“我在朱久珍地里拾花,都听她说了。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和年轻人去比试比试,你说你这不是逞能是啥唻?”

刘兰兰听了,笑起来:“妈,你每年都在拾花,也知道拾花不是比力气,是比时间和技巧的。有的人有很大的力气拾花却不行,有的人并没多少力气,却是拾花能手哩!再说啦,你也对我说过,爸爸当年确实是拾花能手呢,他说过了要和他们比试比试,就让他去比比看嘛!”

听了刘兰兰的这番话,刘天明的老伴不再说话了。

按照约定的时间,拾花比赛的日期到了。为了显示公正,比赛的前一天晚上,副场长赵踊跃作为公证人,在棉花场上对参加比赛的人员逐一进行了通知,要求自带午饭和开水等,五点钟集合,五点十分准时统一下地。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二十来个人准时三分场办公室门前,十分钟后统一出发赶往官洪的地里,因为官洪调走后,地里的棉花已经开了许多,仅靠李山水找人帮忙拾根本来不及了,何况李山水自己也承包一份棉花地呢?

刘天明拿出当年的拾花气势,只见他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衣,双臂上戴着袖套,头上也戴着白色的棉布帽子,这是农场人为防止拾花时头发掉在棉花里所戴的帽子,有点像医护人员配戴的白色帽子。他还特意准备了两个装棉花的袋子,以防拾多了装不下。

黄青英看见刘天明带了两个大袋子,连忙打趣起来:“刘场长,一个袋子装满了就不错了唦,那个袋子纯粹多余了唦!”

刘天明把眼睛一瞪:“说什么唻?小看我了不是?两个袋子能不能装得下,还不敢说呢!虽说不敢跟你比,打败他们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场长,话可不能说大了,更不能说早了。”姚昌盛笑了起来。

“这大话不敢在黄清英面前说,在你小子面前,还有啥不能说大了的唻?不跟你说了,赶快下地去!”刘天明说完,加快了步伐,一群人也小跑似的来到官洪的地里。

金秋的塔里木盆地,气候更加宜人。空气里混合着一股浓浓的泥土味。一望无际的棉田里,棉叶仍然泛着绿色,凉爽的秋风把棉田吹得嘤嘤有声,洁白的棉花隐藏在绿叶中,挨挨挤挤的偷眼观望着,秋风过后,它们仰起脸欣赏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杨柳的绿叶在湛蓝的天空里更显柔和,将它那纤纤的枝条、婀娜的身姿在风中尽情地摆动着。柽柳的红花还没完全凋谢,被绿叶衬托得更加透红;高大的白杨树总是以昂扬的精神、挺拔的身姿迎接太阳的晨起夕落。

刘天明、姚昌盛、郝兰香、朱久珍等一行人来到官洪的棉花地里。刘天明放下带来的西瓜、苹果和水壶等吃的喝的,就急急忙忙开始拾花了。他把年轻时的拾花劲头拿出来,拼命地拾着。天完全放亮时人们才发现,他的拾花袋子和别人的略有不同。别人的拾花袋子都是小袋子,而且是挂在胸前的,他的拾花袋子却是一个长长的大口袋,两边各拴一条布带子扎在腰间,不仅节省了来回跑路倒棉花的时间,而且不用低低的弯腰就能将拾回的棉花放进袋子里。他一招还真管用,拾花的速度果然快多了,不一会儿,他袋子里的棉花就窜上来了。

姚昌盛看到刘天明的袋子快满了,连忙喊起来:“场长,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再接着拾嘛!”

“我看你小子拾花就是不球行,一边拾花一边说话是要分神的,拾花这活儿手要快不说,还得专心,别看它是手上的功夫,其实也是大脑上的功夫,大脑不放在拾花上,跑神了,拾花也就不快了。你以为那些拾花能手有什么诀窍和高招呀,其实就是用手加用脑,把心思都放在拾花上,自然就快了。不跟你多啰嗦了,我要是分神了,也拾不快了哩!”刘天明说完,低头继续拾花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班长李山水送来一些馒头和凉菜。本来,大家都带了吃的喝的,可李山水过意不去,就跑到场部去买来一些凉菜。他把大伙召集在一起,围着凉菜和馒头坐成一圈。刘天明把自己带的一个大西瓜抱过来,大伙儿挪了挪身子让出个位子,刘天明坐下来后拿出小刀,把西瓜用装花的袋子擦了擦后,边切边说:“吃我的西瓜吧,领导的西瓜又大又甜。”说得大伙又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一边吃一边谈论着,都说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刘天明说:“正因为丰收了,才要赶紧将棉花拾回来,如果拾得不及时的话,也会影响产量呢!据测算,如果棉花拾得不及时,可以影响到产量的百分之五哩,也就是一百公斤棉花就少了五公斤。一万公斤就少了五百公斤呢!这样算算账,损失还是不小的呢!”大伙听他讲得有条有理的,都点头表示赞同。

吃罢午饭,刘天明稍微休息一会儿,又准备接着拾,大伙都说:“场长,多休息一会儿再拾嘛!刚吃过饭就拾花,对胃也不好。”刘天明摇摇头:“那可不行呀,你们年纪轻,越干越有劲,我就不行喽,休息的时间长了,再往下干就没力气了。”说完又赶紧下地去了。

大伙看到刘天明这回动真格的了,也赶紧拿起袋子下地去了。

傍晚,红红的晚霞映照着天空,天边呈现褐色。远处的天山清晰可见,仿佛一下子缩短了视距。

赵踊跃看看天快黑了,向参加比赛的人打了声招呼要他们回棉花场过秤后,就开始帮助刘天明扎棉花袋的口子了。

大家听到赵踊跃的叫喊声,都纷纷走出棉田,把装棉花的袋子扎好后搬到路边等待拖拉机来拉运。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钟海涛开着拖拉机过来了,姚昌盛和张大中等人跑过去帮助刘天明把棉花袋子吃力地搬到车上。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有的说至少也有一百公斤以上,有的说没有一百公斤也有七八十公斤了。

刘天明听了这些赞美的话,却并没有搭腔,拖着沉重的步子、迈着疲惫的身子往三分场棉花场里赶。

来到三分场的棉花场,刘天明立即又来劲了,快步走到排着长长的队伍跟前,看到准备过秤的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或两个大大的棉花袋子,他挺了挺了身子,走到黄青英面前,看到她的三个袋子都压得坚坚实实的,用力地提了提,没提起来,不禁啧啧赞叹起来:“厉害,厉害,乖乖,确实厉害,不愧是拾花能手啊!”

不一会儿,参加比赛的人都回来了。轮到给他们过秤了,有的偏着头,有的伸长颈,有的睁大眼,每个人的眼睛都聚焦这个不大磅秤上。

葛玉萍一边熟练地过着秤,一边高声地报着数字:“姚昌盛,七十九公斤,黄伟,七十三公斤,张大中,六十五公斤,郝兰香,九十二公斤,黄青英,一百八十一公斤……”葛玉萍每报一数字,人们都欢呼着,叫喊着。

最后轮到给刘天明过秤了,葛玉萍看到过秤的人比较多,就将他的棉花放在另一台秤上。第一袋棉花是三十五公斤。姚昌盛看到葛玉萍过完了秤,连忙跑过来,背起袋子就将棉花倒在大垛子上。第二袋子一过秤,也才二十八公斤,姚昌盛又背起棉花袋子飞快地倒在垛子上。葛玉萍把计算器按了几下高声说:“刘场长的两袋子棉花加起来,一共是六十三公斤。”刘天明听了,立即傻眼了。大伙“哗”一下散开了,都高声嚷起来:“场长打赌输喽,场长打赌输喽。”刘天明不服气,还想再重称一下,可姚昌盛已经将两袋子棉花全部倒在垛子上了,并且返回来后气喘吁吁坐在那台秤上喘着气,不时地玩弄着秤。刘天明看到已经没有复秤的希望了,急得“嗳,嗳”地叫了两声,半信半疑地抖动着自己两条棉花袋子,又转回来弯下腰看了看姚昌盛屁股底下的秤称。

看到姚昌盛在不停地玩弄着秤,葛玉萍不高兴地说:“姚昌盛,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吗?老是拨拉秤?不准了咋办”

听到葛玉萍的话,姚昌盛反而拨拉得更快了:“拨拉了一下怎么啦,那边不是还有一台秤嘛!”

赵踊跃作为公证人,看了看刘天明:“嘿嘿,场长,你今天才拾了六十三公斤,是今天拾花数量最低的一个了,这回还真是输了呢!”

“怎么,输了是不服气了,还是不想认账了?”郝兰英、蒋素英、朱久珍等人又围拢过来起哄了。

刘天明挺了挺腰杆子,把脸一黑:“输就输了嘛,谁说我不想认账了唻?”

葛玉萍看了刘天明一眼:“怎么样,刘场长,我说你必定会输的,你还不服气,这下该服气了吧?”蒋素英、朱久珍、姚昌盛等人也纷纷嚷起来:“场长,啥也别说了,输了就得按约定的办,你可不能抵赖哦!”

刘天明一着急,脸都涨红了:“你们说的啥球话唻?谁说我想赖账了唻?我刘天明啥时候赖过账了唻?输了就得按说过的话办,明天早上我就去打扫厕所掏大粪。”说完有气无力地抱着拾花袋子往家里去了。

其他承包户等不及了,让姚昌盛赶紧起来,不要影响过秤了,葛玉萍连忙说:“这台秤称今晚不再用了,都到刚才的那台磅秤上去过秤。”说完将秤砣和挂钩都取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刘天明就早早起床,拿上工具开始打扫厕所了。他先打扫完男厕所,然后走到女厕所门口大声问:“里边有没有人?”连连问了三声,见没人回应,才走进去开始打扫。

躲在不远处的郝兰香看见刘天明在打扫女厕所,拿着拾花袋子捂住嘴巴强忍着笑跑开了。

万蜀月肩上挎着拾花袋子抱着孙子到托儿所,路过厕所时,看到一个男人从女厕所里钻出来,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待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立即高声叫喊起来:“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钻进女厕所了?”再使劲地眨了两下眼睛,一看是刘天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场长,你这是……”

“我在打扫厕所!”刘天明没好气地说。

“场长,怎么能让你打扫厕所呢,拾花再忙,也轮不到你干这活的唦!”

“谁说我不能干这活了唻?干这活有多丢人的唻?”

万蜀月赶紧辩解:“场长,我没那意思,嘿嘿,真没那意思!”说完抱着孙子就往幼儿园走去,边走边回头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了看刘天明。

打扫完了厕所,刘天明又推来一辆独轮车,将厕所的大粪全部清理完了,正准备回去冲洗车子后换衣服,周武群老远冲他喊起来:“场长,快别干了,你没有输,场长,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