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洪立即摇摇头:“海涛,你可别胡思乱想了,我敢说方锐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想想看,如果方锐是那种人的话,她上完大学,就没必要回到五一农场了。她没能好好和你说说话,要么可能没时间,要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官洪,不瞒你说,我去好几趟了想看看她,想和她说说话,可很难和她说上几句话了。最近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脸色始终不好看,问她怎么了,她一句话也没多说,就开始掉眼泪了,再问下去,她又号啕大哭起来,我想上前去安慰她一下,也被她推开了。我想她是不是想和我分手又不好开口?我也不好再多问就走了。”钟海涛惆怅地说。

官洪仍然摇摇头:“海涛,你别胡思乱想了,以方锐的性格,她要是想和你分手的话,会直说的。她可能有她的什么原因吧,噢对了,我这里有几本书,携带也不方便,如果不嫌弃,就送给你吧!古人说,‘秀才送礼半张纸,举人相赠一本书,’我虽然不是举人,也没别的东西可送给你的!”

钟海涛连忙说:“官洪,这礼物我收下了,这礼物比什么都好。你知道的,我也没别的爱好,就是业余时间喜欢看看书。”

官洪赞赏地说:“海涛,我知道的,我觉得这个爱好比什么都好。说句实话吧,海涛,这几年来没有你们的关心,我真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样走,即使是现在也不知道,未来的路就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如果不能留在报社,我回到三分场后,只要你别看不起我,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如果我能留在报社工作,你仍然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有时间到市里,一定要去看看我!”

钟海涛点点头。

第二天早晨,官洪骑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来到五一农场劳资部门办理了借调手续,开了一份介绍信和工资关系证明信,就急忙返回三分场。

官洪刚走到他那间简陋的住房前,就看见一辆拖拉机停在门口。

原来,刘兰兰听说官洪就要走了,知道钟海涛和他关系很好,就让钟海涛用拖拉机拉上他的行李往场部送。

听到这消息,官洪有些不忍心:“海涛,用拖拉机送我一个人,成本太高了吧,油钱怎么办呢?再说了,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两个大袋子和锅碗瓢盆等用品,太不值得了。”

“官洪,兰兰说没事的,反正现在机车运行的费用承包了,年底结算自负盈亏,我们平时是很注意节约用油的,我们机车组每年都没出现过超标用油现象,兰兰还被场里评为节约标兵哩!再说了,兰兰也跟闫书记说过了,是经过闫书记的同意了,才让我送你的。”钟海涛说。“另外,我已经让我妈做饭了,我们吃了午饭再走吧,免得中午你还要找地方吃饭去。”

官洪不好意思起来:“海涛,又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吃罢午饭后,钟海涛害怕晚了没有到市里的班车了,就开上拖拉机往场部赶。

走在路上,官洪的话题又说到刘兰兰的身上:“海涛,兰兰真是个好人,不仅心地善良,而且乐于帮助人。她爸爸虽然是咱们三分场的领导,可她从来没高看过自己,相反,她对别人帮助的总是那么多,却从没想得到回报。要不是她帮我调换了几袋子大米,我真难度过这个炎热的夏天呢。同时,我看她对你比对谁都好。”

钟海涛点点头。其实,他何曾不知道刘兰兰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呢。那次中耕铲苗,是她顶住压力硬是保住了自己的工作;举办首届文化艺术节,是她把所有的活都揽下来,让自己专心做好这件事;后来三分场让自己兼职文教工作,又是她大力支持,听张大中说连上夜班也是瞒着自己,以致大病一场。想到这,钟海涛赞同又感慨:“官洪,我和你想的一样,谁要是娶上兰兰这样的女人**人,真是他的福气啊!”

十公里的路,有了机动车作交通工具,很快就到了。钟海涛帮助官洪卸下行李后,就准备往回走。官洪问:“海涛,你也不是常来场部,还是再去看看方锐吧!”

钟海涛摇摇头正想说不去了,事情往往就有那么凑巧,钟海涛和官洪远远就看见方锐手里拿着一踏信件往这边走来。方锐也远远看见了钟海涛和官洪。她已经知道官洪借调到报社的事了。她来到官洪跟前看了一眼行李问:“官洪,你今天就要走吗?”

虽说最近方锐见到自己总是躲躲闪闪的,但钟海涛很激动,他有许多的话想对她说,可看到方锐并没有想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只顾和官洪打招呼,他反而感到此时的自己站在她面前是多余的人了。

官洪也看出方锐确实变了,特别是她对待钟海涛的态度变得前后判若两人,变得简直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问了一句“方锐,你要寄这么多信件呀?”就再也想不出下面要说什么话了。

“这是各单位通讯员写的稿件,宣传科和工会帮助修改后,再寄往新疆军垦报社的。”方锐答完官洪的问话后转身问钟海涛:“海涛,家里还好吧!”表情仍然很淡漠。

钟海涛感到自己和方锐已经没有多话可说的了。他不明白,昔日的方锐见到自己时是那样的激动,那样的温顺可人,没人的时候总是依偎在自己怀里,那样的缱绻,那样的缠绵,可如今呢……

钟海涛抬头看看方锐那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油腻腻的工作服,立即跳上拖拉机的驾驶室:“官洪,我就不送你了,还要回去干活呢,我得赶紧回去了!你就在这里等车吧,到了别忘了写封报个平安!”

方锐也说:“官洪,我要赶紧去寄稿件了。要常回来看看哦!”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官洪莫明其妙地看了看方锐的背影,也自言自语起来:“难怪钟海涛说方锐变了,是变了,而且是真的变了。”他叹了一口气,站在机车下面扶着拖拉机大轮胎对钟海涛大声说:“海涛,路上慢一点,回去后别忘了代我向兰兰姐和闫书记,还有刘场长表示感谢!”

“我知道了。”钟海涛一边答应着一边抓起一场毛巾快速地擦了擦拖拉机挡风玻璃,然后拉上车门,一脚踏着油门,拖拉机冒出一股浓浓的烟,“突突突”地喘着气离开了五一农场场部。

二十九

其实,看到钟海涛在送别官洪,方锐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可看见钟海涛驾驶着拖拉机走后的一刹那,她站在邮局的窗户前,无限深情地看了看钟海涛的车子渐渐离去,直到看不见机车的影子了,她才开始寄稿件。

将稿件寄出去后,方锐回到房子里,关上门后立即倒在**大哭起来。她使劲地捶打着自己,一边捶打一边咬紧被子。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她懊悔,她痛恨,更有说不出的苦水。自从夏侯雨玷污了她的身子后,她就觉得自己和钟海涛再也无法好下去了,更无法面对他了。他深爱着钟海涛,却又因为不能和他诉说发生的一切而痛苦万分。

方锐正在独自忧伤哭泣,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音。方锐赶忙把眼泪擦了擦问:“是谁?”

“是我,我是你刘阿姨。”

方锐听出来了,是刘思佳来了。

自从夏侯雨占有方锐的身子后,刘思佳对她格外照顾,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给她送去一些。方锐刚进机关工作,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她也及时出面协调。因为她是五一农场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侯霖的爱人,又在学校里工作,认识她的和她认识的人自然比较多。方锐在她的关照下,工作上、生活上都比较顺利。不过方锐并没感到轻松,她太爱钟海涛了,以至于把得到的看得很轻,把失去的看得很重。人往往就是这样,当无法判断得与失熟轻孰重时,往往会把得到的看得不名一文,把失去的看得重于泰山。虽然有时得与失的分量并不是自己能够权衡的的很准确的,但方锐觉得,失去了钟海涛,就等于失去了一生中的支撑。

方锐听到是刘思佳的声音,急忙擦了擦眼睛,又把头发拢了拢,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被子床单等,这才把门打开。

刘思佳进入房子里,看到方锐眼睛上有泪痕,知道她又哭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方锐,事已至此了,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你比较好,如果你实在感到委屈的话,我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了,只是你不要怪罪我们家的小雨就行了,是他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其实做母亲的是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尽管你不喜欢他,可小雨真心喜欢你我是知道的。天要下雨了,他让我赶快把雨伞送给你;天变凉了,他催促我找上两件厚一点的衣服送给你;晚上你加班久了,他看见你房子里的灯还在亮着,又催我赶快给你送些点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雨对你这样痴心!”

听到这里,方锐又低声抽泣起来,一边抽泣一边轻声地说:“阿姨,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可我和钟海涛从小就在一起,我们清清白白地做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不瞒阿姨说,我实在放不下他。今天下午他送官洪来场部了,我正好到邮局去寄稿件,看见他,我心里难过极了,可我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和他多说一句话就去办我的事情了。”

刘思佳这才知道方锐为什么又哭泣了,也听到了她说没和钟海涛多说一句话,她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通过这些天来的观察。她发现她确实是一个正派的女子。作为成年人,刘思佳深知这个时候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多安慰她,多开导她,让她心里能够放下以前的男朋友。于是微笑着说:“方锐,你做得很对。如果总是难舍难分的,如果总是惦念着过去的那些事情,心里就更难过了。其实,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的,感情也是这样。走吧,到我那儿去看看彩色电视,也好散散心。”

刘思佳说完,看见方锐没答话,拉上她的手就往门外走。

方锐本想推托,看到刘思佳已经拉住自己的手不放,又不好拒绝,只好跟着她慢腾腾地走出房间。

方锐跟着刘思佳来到她们家。

从外表上看,夏侯霖家的住房和普通领导干部的住房没多大的区别,不过是砖混结构的房子,外面带着院子,院门很大,可以直接将小车开进去,可里面的布局与职工的住房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一个带很宽的走廊式的四套间住房,走廊两边各有两个房间。进门右边的第一个房间是客厅。第二间是夏侯霖和刘思佳的卧室,对面两间一间是夏侯雨的卧室,一间就是厨房,走廊靠后是储物间。夏侯雨在院子的一侧有一个单间,主要是因为他开车有时回来很晚了或是半夜里要出车,容易打扰父母亲的休息,多数时间是住在院子边的一个小单间里。

刘思佳领着方锐来到客厅里。正像她说的那样,客厅的五斗厨上摆放着一台21英寸三洋牌彩色电视机,罩着一层很漂亮的丝绸布罩,上面绣着桃红色的牡丹花图案,给人一种轻柔雅致、富丽高贵的感觉。靠窗户下面的墙边放着一张小圆桌,两边摆放着一张沙发:小圆桌面上罩着一层玻璃,下面还压了一些照片,有一张是夏侯雨在部队时的照片,人显得很精神,也很威武,可能是身穿军装的缘故。

刘思佳指着小圆桌玻璃下面的一张手拿鲜花、穿着碎花衣服的儿童照片问:“方锐,你能看出这小家伙是谁吗?”

这张照片的尺寸不大,因拍摄的时间比较长了,以至于看上去有些模糊,而且衣服的花样和鲜花的颜色是手工着色上去的。

方锐看了看,摇摇头:“阿姨,我看不出来。”

刘思佳笑咪咪地看着方锐:“你再仔细看看!”

方锐又仔细地看了看,还是摇摇头。

刘思佳仍然笑咪咪地看着方锐:“这是小雨小时候的照片呀,这是他爸爸从牛棚里出来后,带着他到照相馆里去照的,你看像不像个女娃娃?”

照片上的这个孩子确实有点像女娃娃,不仅穿着上有点像,脸型也像,额头前面的小刘海将眉毛掩盖了不少,咧着小嘴巴笑呵呵的。但方锐听说是夏侯雨小时候的照片,已经不感兴趣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刘思佳看出方锐的心情仍然不好,仍旧笑着说:“累了吧?方锐,看会儿电视吧!”说完起身打开电视机。彩色电视机的效果确实不错,画面清晰,声音悦耳,色泽自然,场面逼真。刘思佳知道方锐喜欢看新闻,特意将电视频道调到中央台。新闻节目就要开始了。方锐很爱看新闻联播节目。在宣传帮工时,她常说看新闻才能写新闻,后来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因此,看到中央台的新闻联播马上就要播放了,她就心事重重地看起来。

方锐正心事重重地看着电视,门外响起一阵汽车喇叭声。方锐以为是夏侯雨回来了,正想起身往厨房里去,原来是夏侯霖从外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