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不算熟识,但也算有过数面之缘。

她也并非生得十分平凡,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暗中,可这光风霁月的沈侍郎,竟认不出她。

无可奈何之下,又隐隐升起一丝丝失落。

但梁清如没有在意,因为她本就不是为此而来。

沈则言愣了片刻,才想起来眼前女子是谁。

肃王一党吏部尚书梁成棋的嫡女。

他刚从祁鹤安那里回来,心神俱疲,此刻也懒得维持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他面容冷淡,声音疏离,“不知梁小姐找沈某何事?”

他青松般的身子立在门口,显然并没打算让梁清如进去。

梁清如却假装没看出来,快步越过沈则言走进的那院子里。

沈则言皱了皱眉,只好顺势关上院门。

回身见梁清如正好奇地打量着院内的陈设,他无奈地道,“梁小姐,沈某出身卑微,实非良配,梁小姐身份高贵,何必自降身价?”

是的,沈则言是何许人也?

不但高中状元,如今更是朝堂上的风云人物,洞察人心自然是手到擒来。

这娴静的梁小姐,看向他时眸中隐约的情愫他怎会看不出?

梁清如闻言,背影蓦地静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亦没有出声。

沈则言拧起眉头,内心浮起一丝忐忑,难道他话说得太直白太重了?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一声悦耳的笑声突然响起。

“噗嗤。”

梁清如转过身,那脸上哪有什么失落什么忧伤。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沈则言,“沈大人还真是有趣,思维甚是跳跃。”

思维跳跃?是说他想多了吧……

沈则言难得有些尴尬。

梁清如见状才收起笑意,“沈大人,臣女来找你,是有要事的。”

见她十分认真,沈则言也凝重道,“何事?”

梁清如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一个月了,我的消息送不进坤宁宫,都被拦了下来。”

什么?!

沈则言蓦地抬头,他的震惊不言而喻。

“你……”

梁清如点点头,“没错,我与你一样,都是太后娘娘在肃王一党中的棋子。”

萧令宜养病的这一个月来,肃王频频动作。

刚开始梁清如还以为她是真的病了才暂不上朝的,可送去的消息都被拦在殿外后,她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各种方法都试过都无用,无奈之下她才想到萧令宜的话,来找沈则言。

今日一切实在是出乎沈则言的意料。

纵然知道萧令宜那样聪慧的女子必然不可能只有自己一枚棋子,但他没想到眼前这不过及笄年华的少女也是其中一个。

因着梁清如下意识靠近压低声音,两人此刻离得很近。

他一抬眸,便将她容貌尽收眼底。

细长的眉,粉红的唇,无一不是柔弱之态,可在这样一张柔弱的脸上,却有一双坚定的眼睛。

“沈大人?”

伴随着清浅的声音响起,一阵温热的气流夹杂着香气拂过沈则言的面容。

他顿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脚步微乱地退了两步。

顶着梁清如疑惑的眼神,沈则言轻咳了两声,“你说的没错,坤宁宫现在谁也进不去。”

他没有怀疑梁清如的话。

因为他的身份和目标除了萧令宜无人知晓,若梁清如知道,那必然是萧令宜告知她的。

能将这么隐秘之事告知,足可见萧令宜对眼前少女颇具信任。

既然萧令宜信,那么他自然也信。

眼看少女闪烁着希望的眸子,沈则言苦笑一声,“包括我。”

“什么?”

梁清如并不知道萧令宜被软禁的内情,只知道自己的消息递不进去而已。

见沈则言这样说,她难掩失望和慌乱。

“那可如何是好,我得到消息肃王意图夺走工部尚书之位!”

如今六部尚书有四人都归入肃王阵营,仅余工部尚书之位空悬。

那本是萧令宜欲留给沈则言的位置,因被阻挠而暂时搁置。

但若是这位置也被肃王夺走,那么仅剩的兵部尚书也难以维持中立,六部便尽在肃王掌握之中了。

沈则言自然知道其重要之性,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是从何得知的?”

梁清如一顿。

她总不好说,是她给自己亲爹安排烟花女子,并暗中控制了她,所以才能屡屡从被灌醉的梁成棋口中探知消息吧?

这听起来实在有些大逆不道。

见她神色一闪,沈则言也反应了过来。

他摆了摆手,“算了,我不问就是。”

话音落下,他又含笑道,“不过,我虽也进不去,却能让你进去。”

梁清如神色疑虑,“需要我怎么做?”

沈则言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玄黑色的令牌,递给了她。

梁清如伸手接过,见上面刻有一个祁字,“这是?”

“祁家的令,持此令者,必然是明宣侯极亲近之人,你带上它,再去试试。”

沈则言虽然拿着这令,却不适合亲自前去。

因为他时常出入泰文殿,禁军们都对他很熟悉,即便他拿着这令牌,禁军们也不会相信他是祁鹤安的亲信。

而身为公主伴读的梁清如身份更加合适,且她是女子,天然便容易让人丧失戒备心。

梁清如握着令,犹豫着问,“坤宁宫的事,是这位明宣侯的手笔?”

沈则言无奈地点了点头。

梁清如闻言差点震惊地咬了舌头。

她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她素知明宣侯祁鹤安是后党中的中流砥柱。

可这样看来,似乎他和太后之间有了嫌隙。

还真是不好办啊……

但梁清如没有表现出心里的想法,“我会尽力。”

不管萧令宜势力如何,她都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

沈则言送她出门时,还在殷殷叮嘱,“你要告诉她,如今朝堂上的事我还能暂时应付,重要的是她必须摆脱如今的困境。”

梁清如帷帽已放了下来,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沈则言立在门口看着她离去,待她身影消失在拐角时,还是没忍住出声道,“你自己……也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