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鹤安心下一沉,看样子昨日他们没进城,才错过这消息的。

他面上不显,只朝男子点了点头,“多谢兄台。”

而后摁住宿辰的肩膀,制止他和守卫理论,干脆地从荷包里掏出银子递过去。

“多出的十两银子是替这对夫妻交的。”祁鹤安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人。

男子和妻子都是一惊,连连摆手,“使不得,这可怎么好意思……”

“不必推诿,算是谢你的消息。”祁鹤安摇头道。

男子很不好意思,因为这消息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他也就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祁鹤安临走时,视线又扫过那妻子凸起的小腹。

不由心底一声叹息,生逢乱世,这孩子必然命途多舛。

“希望你们的孩子能平安降生。”

守卫偷摸将一些碎银子塞到自己袖筒里,也倒老实,很快将祁鹤安一行人与那对夫妻都放了进去。

盘查行李的功夫,待那对夫妻进了城,眼前已没了祁鹤安的踪迹。

男子扶着妻子喃喃道,“真是遇上好人了,希望他们也一路平安。”

这边祁鹤安正带着人找酒楼。

只是情况却不如在瓮城的时候,接连问了几家酒楼都人满为患。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空房的,也只剩三间房了。

没办法,一行六人只能将就一下,宿辰与祁鹤安一间,其他四人两两一间。

待安顿下来,天色已经暗了。

他们在楼下大堂从举家迁徙的富人口中得知,朝廷连发了三道诏令命东境军速速归顺返回驻地,但都被他们尽数无视。

非但如此,还在昨日直接动兵攻打越城,俨然一副要谋反的势头。

祁鹤安紧皱眉头,肃王已死,东境军群龙无首,也没有出兵的名头,应该会立刻归顺朝廷才对,怎会是这个发展?

实在奇怪。

晚膳后,一行人便各自回了屋子休息。

连日疲惫,宿辰沾到铺盖的瞬间便不顾一切昏睡了过去。

响亮的呼噜声中,祁鹤安仰躺在床榻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上方的房梁。

昏暗中,他的瞳孔微微发着光,仔细望去,如深渊一般,叫人看不清其中情形。

翌日一早

祁鹤安等人在楼下用早膳。

宿辰边狼吞虎咽边道,“爷,如今前面的越城打起来了,咱们是不是要改变下路线?”

“是啊,现如今不太平,咱们还是尽快回到北境比较好。”其他人也都赞同。

祁鹤安听着,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他们说的也的确是事实,他没什么可反对的。

正在这时,酒楼外的街上传来了一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祁鹤安也寻声扭头望去,只见一队身着盔甲手持长枪的士兵快速从街上掠过,看目的地,似乎是城楼的方向。

正当酒楼里众人各自思索时,街上跑过几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

他们边跑边大喊道,“不好了,越城城破了!下一个攻打的目标就是漳城了!”

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越城北攻打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兵力再怎么悬殊,也不至于连两日都撑不住吧?

看来,东境军是用了不顾牺牲的攻势强行攻城了。

祁鹤安正蹙眉分析,他放在桌上的手被猛地拉了一把。

“爷,咱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吧,否则等大军压过来就出不去了!”宿辰压低声音催促道。

祁鹤安回过神,短促地嗯了一声。

宿辰得到答复招手示意众人上去拿行李下来。

一行人离开酒楼的时候,原本满满当当的大堂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酒楼外的街道上多了许多行人,很多都背着大包小包焦急地走着。

只是他们的方向与祁鹤安一行人相反,是通往上京的方向的南门,祁鹤安要去的则是距离东门不远的北门。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临战前,再身经百战的将领与士兵也不由心思沉重。

祁鹤安骑着马,面沉如水。

尽快回北境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一旦战起,朝廷必然会发诏令给各军队命他们入京勤王。

他作为北境统帅,必须坐镇军中指挥。

但实则他很清楚,北境离上京太远,大军再急行也并不可能像他们单骑一样日夜兼程。

越城沦陷得那么快,漳城又能支撑多久?

等诏令到达北境,再等北境大军赶到,上京还在不在?

但这对于祁鹤安来说,却并非坏事,反而更像是是上天赐给他的绝妙机会。

东境军若能攻破上京,那么他的杀父之仇也算借人之手报了。

待北境大军赶到,再借着勤王的名头平定叛乱,到时谁当皇帝甚至都是他说了算。

这是个不小的**。

祁鹤安脑中有一双明亮的眸子一闪而过,是萧令宜的眼睛。

叛军一旦入京,她毋庸置疑会死。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不,或许是很长久的迟疑。

但那迟疑最终依旧被他硬生生打散。

他已经给了萧令宜很多时间,很多机会了,为了她甚至连杀父之仇都能暂时放下。

可她答应他的真相却遥遥无期。

或许从始至终都根本没有什么真相,只不过是她为了拖住他的一个谎言罢了。

他很爱她,事到如今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但他的爱绝不是毫无底线的。

若是为了儿女私情,便将杀父之仇抛诸脑后,那他何配为人?

“自私一回吧,待一切结束,我去殉她就是了。”祁鹤安低声道。

“侯爷,你说什么?”一旁宿辰扭头问道。

祁鹤安抬眸,“没什么。”

“这街上人越来越多了……”宿辰又抱怨道。

的确,宽阔的街道已被人群占满,偶有几辆马车与马匹夹杂其中,速度也渐渐慢下来。

他们逆着行人驾马,速度与走路无异。

祁鹤安当机立断吩咐,“下马。”

他一松马绳,正要从马上下来时,斜里却突然跌下来一个人影。

祁鹤安心头一跳,连忙勒紧缰绳,马儿打着响鼻堪堪停在原地。

祁鹤安翻身下马,见马前倒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在嚎啕大哭,大约是被吓到了。

他上前一步将人扶起,还未说什么下一秒便被人抄手夺去。

“死丫头,乱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