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之浑然不觉,走过来从许栀手中夺走拉杆箱,“上车吧。”

陈婧往许栀身边贴,还伸出手挽她的手,“走吧小栀子。”

陈婧似乎和杨雪一样,是自来熟,但……

她又和杨雪不太一样。

许栀觉得,陈婧有点攻击性,她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反正被陈婧这么一挽手,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也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这样亲密,身体有些僵硬,却又不好甩开,只能很机械地被陈婧挽着,一起坐上了车后座。

梁牧之坐到驾驶座,看了一眼手表,快中午了,他问许栀:“要不要在外面吃个饭再回去?”

许栀赶忙摇头。

“走嘛小栀子。”陈婧语气娇滴滴,冲着许栀也撒娇,“上次饭没吃好,我得和你赔罪呢,我那天主要是太心疼牧之了,态度不太好,今天我请你吃饭。”

许栀没怎么应付过这样的人,她浑身难受,试图不动声色将手臂从陈婧怀里收回来,但没能成功。

她抿唇,艰难道:“我……我回家还有点事,你们去吃吧,我自己打车回去也可以。”

“那怎么行?”梁牧之说:“还是先送你。”

车子驶动,陈婧仍不死心,问许栀:“小栀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许栀无奈:“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们吃饭?”陈婧问:“是不是没有我,只有牧之的话,你就会去跟他吃饭?”

这个问题……

许栀直觉是个坑。

“或者我做饭给你吃,我和牧之家里可以做饭的,”陈婧喋喋不休,“我最拿手的是湘菜,你吃得惯吗?对了正好,我们在香港扫货,带了很多好东西回来,你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许栀感觉神经突突地跳,陈婧确实热情,但她不喜欢这种热情,她咬咬牙,狠下心道:“我不去了,我想回家,家里真的有事。”

梁牧之从内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两个姑娘,目光在许栀脸上多停顿了两秒。

不知怎么,又想起那个诡异的梦,身体莫名燥热,他喉结滚了下,勉强敛了思绪,开口问:“小栀子,你是不是还生气?我去香港,没能给你过生日。”

许栀:“没有。”

“那怎么没戴我送你的手链?”

许栀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听见陈婧又插话。

“对啊,那个手链是我挑的,你不喜欢吗?”

闻言,许栀愣住了。

她有些恍惚,目光慢慢往前,落在梁牧之那里。

不过这个角度,她什么也看不到,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不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不是也这么无所谓——

原来就连所谓的生日礼物,他都没有自己去挑。

她忽然想,那从前那些生日礼物呢?

以前他没有女朋友,会不会都是随手拿的,送生日礼物给她这件事,会不会对他来说纯粹就是一项机械化,却可以敷衍了事的任务?

她的手臂还被陈婧挽着,她听不太清楚陈婧在说什么,耳膜嗡嗡地响,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

她想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傻。

她以前总会将梁牧之送的礼物当做宝贝,首饰怕戴旧了,数码产品怕弄坏了,摆件怕磨损了……

收到礼物,她总是很开心,为什么呢?

因为许何平和赵念巧是不给她过生日的,只有梁牧之会大张旗鼓为她庆生。

他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也是有人很重视她的。

陈婧摇晃许栀手臂,“小栀子,你说话呀?”

许栀回神,看了陈婧一眼,隔了几秒,她出声:“你能放开我的手吗?”

陈婧一怔。

“我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靠太近,”许栀听见自己清冷的声音:“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

陈婧张了张嘴,多少有点窘迫。

梁牧之拧眉,“小栀子,你怎么了?陈婧又没恶意。”

许栀脸上没有表情,她还是看着陈婧,“你能放手吗?”

陈婧讪讪松开手。

许栀立刻动了动身子,离她远了一些。

尴尬的气氛充斥车厢内,梁牧之面色沉下来,“小栀子,你能不能有礼貌一点,有话好好说,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许栀安静片刻,说:“如果你不想送我,可以在这里停车,我自己打车回家。”

她没有考虑她这些话的后果,以前她总是瞻前顾后,怕惹别人不高兴,但事实是,最不高兴的就是她自己。

而此刻,她说话完全不用大脑,她不想思考。

她没有直接甩开陈婧的手已经是最大的礼貌了。

梁牧之脾气果然上来了,一脚踩下刹车。

然而这个路段按规矩不能停车,后面的车险些撞上来,也赶紧刹车,车子发出一声略显尖锐的嘶鸣。

后面的车主探出身,开始叫骂。

陈婧有些被吓到了,“牧之你干嘛呀,这里不能停车的,你先开到前面那个临时停靠点再说……”

梁牧之不为所动,回头冷眼看向许栀,“给陈婧道歉,或者就在这里下车,你选一个。”

许栀的回答是解开安全带,推开了车门。

她的行李箱还在后备箱,但是她刚刚下车走过去,梁牧之就踩下了油门。

车子扬长而去,她站在那里,有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

梁牧之走得轻巧,后面的车主刚刚等不及,正好下来,而梁牧之车已经开走。

车主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只逮到许栀,开口就骂:“你他妈脑子有病呢,我管你们什么事儿,搁大路上碍事,这路是你们家的吗?要吵架还是干嘛回家去闹!”

男人声音很大,路边行人都纷纷看过来。

好在男人也忙,骂完就上车开车走了。

许栀慢慢地走到了马路边。

路边还有人指指点点,她一向脸皮很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还是滑落脸颊。

梁牧之的少爷性子是这样的,他疯起来根本不会理会别人的感受,但以前她总觉得他对她多少有点不一样,会顾及她的感受,但现在……

或许是因为她落了他女朋友的面子,还不肯道歉,他得为陈婧出口气吧。

她双腿虚软,在路旁绿化带树下的木椅上坐下,从包里拿出湿巾,胡乱擦了擦脸。

她不断地做着深呼吸,好一阵,情绪才平复下来。

然后她就笑了。

她想起过去这些年,每次梁牧之的生日,她会提前很久做准备,精心挑选礼物。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个自作多情的小丑。